4 人家小男鬼(2 / 2)
黑乌鸦见状,用细爪跳了过来。
「春天已经过很久了!」
「那又怎样?」
「你还在思春啊!?」
「做好你的鸟,人类的事你不要管太多。」
小男鬼也跟着说:「小鸟,人类的世界是很危险的,赶快回你的鸟巢去~」
温可瞥它一眼,回它:「人间很危险,你怎也不下地狱去?」
小男鬼嘻嘻笑:「佛说,你不入地狱,我怎会入地狱呢?」
「喂!你怎么可以诅咒小可下地狱!他以后跟我是一样的!」
「什么一样?」
「上天堂啊!」
「为什么你上天堂我就得下地狱?」小男鬼不服了。事实上,以它目前这种状态来说,哪里也去不了的。
黑乌鸦用一种「你是白痴吗」的眼神睨着小男鬼,非常自得的说:「难道你没听过『天堂鸟』?我当然上天堂!」
「……」
最后,温可将黑乌鸦的嘴用一条棉绳绑起来,再把牠五花大绑,然后吊在一根上面掛着「天堂近了」牌子的路灯桿上。
过了几天,毕安带着温可又去了一次鲁可可主人的家,请求他带他们回老家一趟。正好几天后有一次连假,学校放假,鲁可可主人马上订了车票,跟温可他们约好了会合的地点,然后直奔老家去了。
这一天是农历初九,财位在西方,毕安临出门前看了历,直嚷着是个宜出门的好日子。温可没在研究这个,倒是黑乌鸦一听见财位在西方,死拉活拉赖皮打滚着要温可给牠买一张彩券。
温可皱皱眉,吊了几天的「乌鸦乾」还是抹灭不了牠「坚强的赌性」,想着牠在红砖老宅也给了他不少安全感,那人形的怀抱异常温暖,只得问清了牠想要的号码,终于掏出五十元买了一张彩券。
上了车,黑乌鸦嘴里叼着一个红包袋很是显眼,得意洋洋的立在窗子边,让过往的乘客行注目礼。幸好普通人听不见牠和温可毕安的对话,否则应该会怀疑人生。而小男鬼一般人是看不到它的,所以也没人看见它正在走道上慢慢爬着,活像「揍愿」里那个全身被打断的女鬼。
温可有点无言的看了一眼,毕安代替他问:「你在干什么?」
小男鬼露出欣喜怀念又感伤的表情,缓缓的说:「如此光可鑑人的地板,映照出我那年少轻狂热血沸腾的过往……」
温可看向黑乌鸦,「他在说什么鬼话?」
黑乌鸦哼了两声:「它在偷看女生裙下里的小裤裤啦!」
──的确是很年少轻狂热血沸腾。温可让毕安一把把它揪起,丢在红色网球拍上,让它被电得在上头「花枝乱颤」。
这下真的「沸腾」了!小男鬼跟隻在锅里的虾子一样,红了半边了。
「对了,你跟莫白要来那张符要做什么?」上次的桃花符大赚了一笔,不过自从被道士协会发现后,他们就不再卖了,事务所也因此拮据了一阵子。
毕安答:「莫白是莫家能力最高的,我想研究一下他的专才。」
专才?不就是血符技能点满而已吗?温可仍是不明白,基本上毕安光是一根球拍就比莫白厉害多了,还需要研究别人吗?
温可沉默了一会,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
「你该不会是喜欢他吧?」
不喜欢女人,就连张先生那种艳冠四方的前女友都没给一个正眼,温可觉得这是一个警讯。
「怎么可能!」毕安哭笑不得。
怎么可能喜欢他还是怎么可能喜欢男人?温可有点介意。
「你就没喜欢的人?」
毕安笑而不言,摸摸他的头,然后低头研究起莫白给的符纸来。
黑乌鸦看了看毕安,又看了看温可,最后不知道在发什么神经,居然飞到温可的手中,收起自己的翅膀,一声不吭的蹲下来。
温可顿了好一会儿,才淡淡的道:「你在孵蛋吗?」
黑乌鸦炸毛了,嘎叫着:「你污辱我的好意!这是给你温暖!什么孵蛋!要孵也是你孵吧!」
温可拔下牠一根羽毛,牠立刻痛得不敢乱叫。
「再乱吼乱叫,我连你屁股的毛都拔。」
黑乌鸦安静了,温可的耳朵也清静了。小男鬼已经被电得晕过去,毕安将它捞起来放在窗边晾着,黑乌鸦则鬱闷的躲进温可的外套里,与他共享体温。温可没有拒绝,闭上眼,专心数着自己的心跳。
一、二、三、四……
到了车站,黑乌鸦忽然哭着问温可:「你知道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什么吗?不是你在我面前却不知道我爱你,也不是人鬼恋,更不是人兽,而是明明中奖了,却发现是上一期的号码!」
温可看了看他,然后抬头问毕安,「你没跟牠说这一期的今晚才开吗?」
毕安尷尬的答:「我不太会玩这个……」
温可揪揪黑乌鸦的羽毛,任牠去哭。
「爱玩又不知道规则,没有比你更蠢的了。」温可很无情的对黑乌鸦说。
「你不觉得这比人妖恋还悽惨吗?!」
「很抱歉,我没有这种困扰。」
黑乌鸦泪流满面,温可不再理会,将牠往毕安那一塞,拖着行李走出车站。
鲁可可的主人已经先在外头等他们了,还有一辆老旧的小白车在外面等他们。
开车的人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一双眼睛小小的,目光却很凌厉,在温可和毕安身上不断的来回打探。温可见状,心中有些不舒服,但还是简短的打了个招呼,然后跟着鲁可可的主人一同上了车。
车子是一般的轿车,鲁可可坐在前面的副驾驶座,温可和毕安坐在后头,而只有两人看得见的小男鬼则趴在他们两人中间,探头探脑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黑乌鸦躲在温可的外套里,还在缅怀牠逝去的「最遥远的距离」。
不知道为什么,温可有点坐立不安。前面那个开车的男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跟鲁可可和毕安间聊,但温可发现他常常会透过后照镜打量自己,那眼神带着疑惑和愤怒。
温可莫名其妙,而且男人的眼神就像把刀,简直要把他剖开来看一样。
男人的举动很明显,最后温可耐不住了,只得直问:「不好意思,你到底在看什么?」
男人被他的直言吓了一跳,眼神开始躲避。
「对、对不起!我只是有点……」
鲁可可的主人忙打圆场,「抱歉,我叔叔他最近被建商逼得压力很大,你们不要怪他。」
「被逼?为什么?」毕安问。
鲁可可的主人解释:「新闻上有报,我家那栋房子底下挖出了棺木,这在乡下来说是很不吉利的,建商说叔叔一开始并没有跟他们说下面有埋棺材,违返了合约中的诚信原则,他们想把价格降低。」
「但我真的不知道啊……」男人小声的反驳。
鲁可可的主人也说:「叔叔真的是无辜的,因为连我爸爸也不知道,所以当新闻一出来,家里的亲戚都很震惊。」
「那你们知道那棺木里是谁吗?」
鲁可可的主人皱起脸,「不知道,家里的长辈没一个人知道,而且棺木旁边也没有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
温可听完,淡淡的说:「那应该不是近代的棺木,它外面还有一个棺槨,是古时候的人常用的葬法。」
「讲究一点的老人家还是有用的,不过在现代来说的确是几乎很少见了。」毕安补充,后又对鲁可可的主人问:「那里面的不是你曾祖父?」
鲁可可的主人摇摇头,「曾祖父是留学过的人,不喜欢传统的葬礼,所以他死前特地交代过,死后烧成骨灰,住一下灵骨塔就好了。」
「啊啊,算他聪明!要知道有左邻右舍才不会让『鬼生』无聊啊!」黑乌鸦偷偷的补了一句。
小男鬼眨眨眼睛,笑了起来。
「想不到现在人死后也住『高楼』啊……」
「你不知道,可流行的!」黑乌鸦哼哼地说,「你住的大概都是一条龙的平房吧!」
「比起你,人家至少还是住在地面上,而你是住在地面下的吧?」小男鬼笑得得意。
「但是我住的是金字塔啊!」黑乌鸦亮了亮白森森的牙──温可觉得奇怪,为什么鸟会长牙?难道妖果然特别不一样?果然是个「变态」啊。
「金字塔?」黑乌鸦居然知道这个东西?温可想了想,会意过来,「喔,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黑乌鸦奇怪。牠住的地方可是一般鬼都去不了的,小可可怎么会知道?难道他──
温可不咸不淡的道:「俯瞰眾『牲』啊……畜牲的牲……」
「小可可你!」黑乌鸦一口气喘不上来,口吐白沫昏死过去了。
毕安听了他们的对话,不禁一笑,幸好除了他以外,其他人一概是听不到温可跟黑乌鸦说的话──这黑鸟有特别的能力,只要温可跟牠说话,凡人一概接收不到。
小男鬼巴着温可咯咯鬼笑,几十分的车程就这么过去了。
由于那栋木造二层楼房已经卖给建商,所以温可他们也不好再进去住,只好在鲁可可的主人叔叔家住下。幸好叔叔还是单身,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住,空出来的两间房,一间给鲁可可的主人,一间给温可和毕安挤挤也刚好,只不过晚餐得自己打点了。
他们要在这里住个好几天,将那照片和棺木的事调查出来,所以温可和毕安带了几套衣服替换。毕安正在整理行李,温可就打开笔记型电脑上网收邮件。
忽然之间,温可感觉到有人在偷窥他们!
「毕安。」温可叫了他一声,可是自己却僵在椅子上一动也动不了。
这种感觉……跟在红砖鬼宅里是一样的!
那道彷彿要将人生吞活剥的视线究竟是什么?
不过三秒,温可额上就冒了一滴冷汗。毕安似乎也感觉到了,这视线饱含了恶意,恶意如同绵里针,扎得他们猝不及防。
拿出红色网球拍,毕安沉默的走到窗边。窗子为了要通风,已事先微微打开了一条缝,他可以感觉到那视线来自外面,却毫不遮掩的直入而内!
他们搭车来到这个偏远的乡下时已近黄昏,这时夕阳西下,天色将暗未暗,朦胧曖昧,但毕安仍清楚的看见距离房子十多公尺外有一个黑色的人影,模糊不清。
「有……东西。」毕安本想说「有人」,但转念一想,连脸都看不清楚的应该不属于「人类」。
黑乌鸦的小眼睛炯亮,牠飞到温可的肩上,按摩似的踩了一踩,温可便觉伴随那恶意而来的不名压力顿时减轻了。黑乌鸦挥挥翅膀,招来小男鬼,「你去看看是什么。」
小男鬼颇有不服,「现在还没天黑。」
「跟天黑天白有什么关係?叫你去就去!」黑乌鸦装老大。
「没听过鬼是见光死吗?!你好狠的心啊~」
黑乌鸦翅膀尖做了一个掏耳朵的动作,很不以为然。
「一般鬼是见光死,但你是『见不到光会死』!骗鬼可以,骗我没门!」
「大人~」小男鬼开始装可怜,「人家如此弱小,你要我去跟那一隻东西打吗?」
温可实在无法忍受小男鬼兴致一来就嗲声嗲气的,他按了按已经起了一堆鸡皮疙瘩手臂,拜託它:「没有人看得到你,你真的可以变大再说话。」
小男鬼对他害羞一笑,短短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裤腰上,黑乌鸦忍不住过来啄它满头包。
「擦!不要再脱裤子了!你到底想怎样!」
「不脱你们就看不到我变大了啊……」小男鬼咬咬自己的袖子。
「……」温可决定不再理它们,理它们他就是笨蛋!
毕安趴在窗台上,侧身盯着那个黑影看。他轻轻拨了下球拍的线,小男鬼就「哎呀」一声,一溜烟躲到棉被里去。黑乌鸦则是用力的拍着翅膀,像老阿婆一样叨念:「吼伊系、吼伊系!」
「外面那是什么东西?是鬼?」温可问。
黑乌鸦不屑的睨了外面一眼,说:「谁大白天就见鬼?那是一隻魘。」
温可对黑乌鸦前面那句话有异义,因为眼前就有一隻是不分白天黑夜出没的,简直比蟑螂还神出鬼没。
「魘是什么?」
毕安解释:「魘通常是一种恶梦衍生出的东西,恶梦越可怕,魘的实力就越强。实力越强,人类就能自己“孵化”它,使它实体化,并且可以被当成一般使役鬼来用。」
「所以它也算妖魔鬼怪的一种?」
「嗯。外面那隻已经隐约可以看见脸了,后面应该有人在操控它。」
温可顿了下,思考了会儿,他想到某个可能性。
「难道是鲁可可主人的叔叔?」
「怎么?」
「鲁可可主人的叔叔很奇怪,那种眼神刺探我们跟被建商逼是没有关係的,那不是压力大情绪不稳的眼神,我觉得那似乎有别的意思……如果那隻魘是他养的,也足以证明他的确是想从我们这里探听什么消息……」
黑乌鸦蹲在窗台上,忽然说了一句非常深奥的话──
「人心,是可怕的东西。」
温可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目光看了看牠,「你看了小说?」
黑乌鸦「嘎」了一声,「什么小说?」
「《都忙笔记》」小三爷的爷爷就说过这句至理名言──世上最可怕的是,人心。
「──擦!小可可你一天不抬槓会死吗?!」
「会,会无聊死。」温可很认真的道出答案。
黑乌鸦两爪一蹬,昏过去了。
温可低头考虑许久,终于还是痛下决心,把在窗边「挺尸」的黑乌鸦给扔出屋子,然后关窗、上锁,动作流俐无比,再一脸无事的样子拍拍床铺,对毕安说:「睡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