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2 / 2)
如梦如画战战兢兢说了几个人名,这几个丫鬟与她们一样都是乔氏从江南陪嫁过来的,寻常在乔氏身边服侍,但若是接触的时间最久,还是当属两个人。
孙氓二话不说就命人去拿人了,拿来了先让刘良医诊。
刘良医诊完,这几个恐慌不安的丫头就被带走关了起来。
如梦如画也诊了,这些丫头没一个有这种病的。
其实只要确定不是人,就可以排除了许多疑问,没有哪个人害人会随身携带害人之物,除非是自己的命不打算要了。
那就只应了后面一种说法,是某样东西。
如梦如画翻箱倒柜四处找着,刘良医竟还有说笑的心情,与孙氓聊起了閒话:「世子恐怕不知,这世上最险恶的当是人心。有些人烂了心肠,寻些染了天花之人用过的东西,放在小孩子身边,孩子莫名其妙就染了天花。直到孩子死了,家中人还只当是自家孩子不走运……这种事有的能查出来,有的查不出来。所以说若论世间三百六十行中,哪一行最见识的人心最险恶,还当属我们这些开方诊病之人。」
孙氓这会儿哪有心情与他閒聊,只是沉着脸不说话。
「这卧房乃是贵夫人长年累月所待之地,若是老夫没料错,那物就在这房子中,只管往经常接触的物件上找就对了。若真是找不到也罢,离开这间屋子就成。」
怎能找不到。孙氓这会儿挖地三尺都想找到那东西,查出背后之人是何人,然后将对方碎尸万段。
「对了,这病灶也有时间限制的,不可能是陈年老物,需得隔三差五更换,另夫人染病乃是近几月的事情,东西应该就是这段时间从外面送进来的。」
刘良医该说的也算是知无不言了,这寻找范围自然缩减到一个极小的范围。其实若想查某样东西并不难,乔氏不是寻常人可近身的,寻常人送来的东西乔氏不可能会收,即使会收,也不一定会用。
而她的贴身衣物被缛,都有人专门清洗收放,尤其是贴身衣物,今日洗了几件,到时就必须收回来几件,都是专人负责。毕竟女子的闺誉大如天,若是贴身衣物遗失,再闹出个什么事来,可就贻笑大方了。
「如果这还找不到,孙小子你这位置就该换人坐了。」
刘良医今儿也不知从哪儿打了鸡血,连番多次往孙氓心口上插刀,孙氓这会儿的脸色已经黑成锅底了。若不是这人当年救了他父亲,还指着他给乔氏治病,孙氓简直想把他扔出去。
他并不知道,刘良医以前不是这样的,也是一本正经的老头。可自打和福成待一起的日子久了,就被染得贫了许多。
可问题是话都说成这样了,如梦如画还是没找到可疑之物。正当孙氓打算命她们再找一遍,如梦的眼睛落在悬挂在床头的一个香囊上,她迟疑地指了指:「会不会是它?」
所有人的眼睛都望了过去。
「这是六姑娘送给夫人的,夫人惯是喜爱这薄荷香,寻常没事就搁在怀里,心里不舒服了,就放在鼻尖嗅一嗅,六姑娘便做了送她。夫人还在闺阁时,六姑娘便喜欢送,这次她来了京中,说专门晒干了一些薄荷草,做了香囊送夫人。大概五六日换一次,因为时间久了薄荷味儿就淡了。如果说这房里真有那腌臜物,奴婢最怀疑的就是这东西。」
香囊被取了下来,用一块儿帕子包着。
刘良医拿了块儿帕子系在鼻子上,又拿出一双特製的手套,带在手上,打开了香囊。
如梦又道:「这东西次次送来,我们次次都会查看,里面就只放了薄荷草,并无它物。」
而刘良医的检查也确实证实了这一点,就是一袋子普通的薄荷草。
那到底是不是呢?
毕竟那病灶看不见摸不着,谁也不敢断定,但至少有了方向。
而关于乔氏的病,也并不是不能治,若是晚了恐怕刘良医也没有办法,可若是刚染上,他有七八成的把握能治好乔氏。
孙氓和乔氏感激之心自是不用说,尤其乔氏知道自己可以不用死了,她心里激动的简直没办法形容。
此时天色也不早了,刘良医出声告辞。
孙氓亲自送他出去,莫名其妙说了一句话:「帮我谢谢他,我记他一份人情。」
这个他自然指的晋王,而刘良医今日能费这么大的功夫,说白了还是替晋王攒人情。不管用不用得上,先攒着再说。
乔秀丽心中揣揣了一整天,第二天便去了兰若馆。
似乎世子的回归,让兰若馆散发了一种生机,丫鬟婆子似乎都回来了,再也不见之前那般死气沉沉之色。
让人通报了被领进去,乔秀丽心中不平。以前她得被人通报了才能进来,后来乔氏犯了病,人都跑了,她自然不用再通报,就可随意进入。而今日又回到了之前,她又成了一个外人。
乔秀丽心中冷笑,巴不得能看到乔氏心若死灰的样子,哪知进去了乔氏脸上竟带着笑。
她心里一突,下意识就问道:「烟姐姐,什么事这么高兴?」
「丽姐儿,你来了。你知不知道你姐夫昨日请来的大夫是个神医,他帮我诊过了,我其实并没有得痨病,只是肝火太旺又着了凉。你说这事值不值得高兴?你不知,这些日子我真不知怎么过来的,感觉过一天就少一天,突然知道自己竟然没病,是大夫误诊了,我这心啊,总算可以鬆快起来了。」
乔氏一面说,一面去看乔秀丽的表情。
乔秀丽确实怔住了,不过旋即就反应过来,就是笑得有些勉强:「那真是恭喜烟姐姐了,我也总算可以鬆一口气了。」
「想想昨日,再看看今天,真是感觉就像是一场梦。对了,我昨儿说的那话你可还记得?」
乔秀丽下意识问道:「什么话?」
乔氏笑着道:「不记得那就算了,也是我魔怔了,竟动了那种念头。你不知昨日你姐夫狠狠把我骂了一顿,说我把他当做什么了,他说这辈子就我一个,绝不找旁人。就算有那些不要脸的女子对他动心思也没用,他是不会看在眼里的。」
看着乔氏脸上的笑,乔秀丽心里呕了一滩血。
觉得乔氏这就是赤裸裸的炫耀,她最恨的就是乔氏这点,从不吝于展示自己的幸福,彷佛衬得别人多么不幸一般。
为什么这世上的好事就能让一个人给占了?
绝美的容貌,良好的家世,从小娇宠长大,长大了还有个身份尊贵长相英俊的男人等着。嫁了人后,子女双全,夫妻和睦。
乔秀丽感觉自己的内心被嫉妒深深的啃咬着,让她痛苦不堪。可她眼中除了有一丝异光,面上却是陪着笑,甚至还能说些好听话给乔氏听。
这种隐忍她做了十多年,对她从来不算是什么。而乔秀丽笃信,总有一日她能抢了乔氏所有的东西。
「对了烟姐姐,我又做了个香囊,那旧香囊应该是失了味道吧?」乔秀丽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不用说那里面自然是她惯做的香囊。
「我正想跟你说这事。丽姐儿,又麻烦你了。」乔氏示意如画去接过来,却并不像以往那般,或是当即挂起来,或是顺手揣在怀里,而是彷佛忘了也似,就搁在几子上。
乔秀丽看了那香囊一眼,便出言告辞了,她此时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就怕自己会露了端倪。
等乔秀丽走后,乔氏的眼中才露出一抹冷色。
这香囊多留没用,所以送出去一个,乔秀丽就必须再弄回来一个。
她现在心中满是对乔氏的恼恨,恨不得她现在就能死,这事自然寄託在香囊之上,所以她回去后便叫来了发子。
她把自己做好的香囊交给发子,交代道:「让那人贴身收几日,别弄污了,到时候拿回来给我。」
发子已经做习惯了这种事,接过东西,又从乔秀丽手里接过一锭银子,便匆匆忙忙离开了。
时至至今,其实发子知道自家姑娘在做害人的事,谁閒的没事会找了那患痨病之人,把东西让对方贴身收着,还倒贴对方银子。可发子不在乎,当年是姑娘救了身为乞儿的他,他的命就是她的。
发子轻车熟路去了外城,一路往边角走。
哪怕是京城,也少不了有贫民窟,他在巷子里七拐八绕,终于来到一间破房子门前。
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咳。
发子推门走了进去,这种地方这种人,锁不锁门都没人敢进,说是神憎鬼厌也不为过。
进了屋里,床榻上蜷缩着一个骨瘦如柴的人,此人脸色黑黄,眼眶下陷,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若是有懂药理的大夫在,就知此人已是病入膏肓,回天乏力。
一见发子出现,此人眼中就绽放出一抹绿油油的光,像似野狼看见了食物。
「小爷,你来了?是不是还要小的帮忙?你把东西给我,还有银子、咳咳,我要银子,我要银子买些补身子的回来,我要吃……」
发子用帕子掩着鼻子,从怀里掏出香囊和银子,扔了过去。
「老规矩,东西别弄污了,我过两天来找你。」
此人捧到东西,激动的连连点头,连看都不看,就将香囊塞进怀里,手里则拿着那锭银子就想爬坐起来,却因为浑身乏力,几次都摔回了榻上。
发子没有再看,转身出去,刚打开门,门外却出现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
乔秀丽让丫头泡了杯茶,又拿了本书,来到临窗下的大炕上。
这喝茶看书的习惯还是她与乔氏学来的。
手里拿着书,却是怎么也看不进去,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头上一疼,接着是一片黑暗。
等再醒来时,却身处一个黑屋子里。
四处昏昏暗暗,窗子上蒙了布,只有一角处的布耷拉下来,露出一道微弱的白光,让人可以模模糊糊看清四周的情形。
十分安静。
因为安静也就显得越发耳目聪明,乔秀丽听见有窸窣声,她下意识望了过去。靠角落处有一张床,床榻上堆着些脏得看不清原来颜色的被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
这样的场景和画面,让人下意识就毛骨悚然起来。
乔秀丽忘了言语,只能看见那一堆被缛慢慢的蠕动,直到坐起来一个人。
那是怎样一个人?
乔秀丽简直用言语没办法形容,却下意识想到曾经同一条巷子里那户人家病痨鬼的儿子。
那一家人离乔家很近,日日夜夜耳边都是咳嗽声。没有人跟他家来往,甚至及至到了最后,同一条巷子的人合起伙来,把这户人家给撵走了。
说是痨病会传染,这户人家想害人命。
最后这一户人家去了哪儿,乔秀丽并不知道,但这种人却是她心目中最骯脏恐怖的人。她曾看过一眼那个人,吓得回去后几个晚上都做恶梦。
这个枯瘦如柴的人露出一个称不上是微笑的扭曲弧度,「媳妇,快扶我起来。」
乔秀丽被惊得一个激灵,「我不是你媳妇,你是谁?」
「你就是我媳妇啊,那位官老爷说了,说你这丫头烂了心肠,谋害主母,就把你送给我做媳妇。不光是这样,那官老爷还说会花银子帮我请大夫看病,每月都会送银子来给我花用。你烂了心肠不怕,我的心肠差不多也快烂干净了,我现在就想让你给我生个儿子……」
「自打我得了这病,就没人敢睬我了。不怕你笑话,找个暗门子人家都嫌弃我腌臜,娶媳妇自是不用想。可我老马家就我这一个男丁,我怕断了香火,下了地狱无颜见祖宗……这位官爷真是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的心肠,竟给我送个这么漂亮的媳妇来,我现在不想死了,我就想要个儿子……」
说话间,这人竟强撑着从榻上下来了,踉踉跄跄往乔秀丽走来。
乔秀丽骇得面无血色,浑身不能动弹,只能鼓涨着眼珠子见那人走到近前来,一下子扑到在自己身上。
她想叫,声音却被掐在了嗓子眼里。
这人的手像似干柴棒,又黑又干,衬着她雪白的皮肤,宛如最骯脏的污秽玷污了纯净的白雪。
她被吓得浑身抖颤,正想拚命推开这人,嘴里却突然被塞了点儿东西。
「对了,那官爷说你这丫头最是心比天高,可惜命比纸薄。让你心甘情愿给我做媳妇,恐怕不容易,所以他给了我好东西。吃吧吃吧,吃了你就愿意了……」
男子嘶哑不成调的声音,宛如地狱里来的恶鬼。
那物入口即化,乔秀丽使劲地呛咳都没呛咳出来,她疯了也似去挥打这个病痨鬼,却根本挥不走他,而她身体里竟然起了一种奇怪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