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杺莯(1 / 2)
蒙杺莯侧身躺在床上,烧已经退了,但她脑子一直迷迷糊糊的,似乎回到了皇太子最后一次躺在她身边的时候:
「你惹的祸还想兏崢替你收场?」皇太子嗔怒着将她压在身下,同时高声道:「兏崢,你退下,今天太子妃陪我练剑。」
蒙杺莯像平常一样享受着他的拥吻和爱抚,可是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滚落。
「怎么了?」皇太子揽着她的肩,低声问。
「没有,就是好开心你在我身边。」蒙杺莯拭去眼里的泪,「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真的好爱你。」
「我知道,我也爱你。」皇太子轻轻拭去蒙杺莯眼里的泪水。
蒙杺莯直起身子,吻住了他的唇,皇太子也和往常一样与她十指紧扣。
在迷糊中,蒙杺莯看到他正在穿衣,她忍不住叫了起来:「不要走。」
「我去见亚纳加,很快回来。你再睡会儿。」皇太子说着和那天早上同样的话,他同样地俯下身子吻了吻蒙杺莯的额头。
蒙杺莯突地一把抱住他,死死地抱着他:「不行!今天你哪儿都不能去!」
「我很快会回来。」皇太子笑道。
不、不会!你不会回来了!!蒙杺莯在头埋在他的胸前,手像钳子一样紧紧抱着他,可是这样的话她说不出口,她知道,一旦自己说出来,就会真的永远地失去他:「我就是不想离开你!你今天就让我任性一次,陪着我!」
皇太子有些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合衣在她身边躺下:「那好吧,我等你睡着再走。」
我不会睡着,我不会睡着!蒙杺莯在心里默念着。
「小姐、小姐……」隐娘的声音好似在云端,由远似近地回响在蒙杺莯耳边,蒙杺莯不情愿地睁开眼,果然,他并不在她眼前,两行清泪剎时顺着鼻梁会师,沿着眼角滑落,瞬间浸湿了绒枕。
隐娘担忧的声音又一次在她身后响起:「小姐,你的烧刚退,身子虚,还是吃点东西吧。」她从蒙杺莯抽动的肩膀就看出她并没有睡着,「你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殿下、殿下也……」说到这,她已经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蒙杺莯吸了吸鼻子,用尽量正常的声音道:「隐娘,我不饿,你不用管我。」
「小姐……,那,我把餐食放在桌上,你饿了就吃点,好歹吃点吧。」隐娘带着哀求的哭腔道。
「嗯,我知道了。」蒙杺莯又一次闭上眼睛,当她再次睁眼时,皇太子和往常一样躺在她的身侧,他向她微笑着,爱怜地拢着她的头发,可是蒙杺莯却感觉不到他的力度和热度,她知道眼前是她的大脑创造出来的幻象,她清楚地明白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可是她就是寧愿看着这海市蜃楼,也不愿意回到现实,至少,在这镜花水月中,他还好好地活着。
我知道,那晚你回来过。蒙杺莯望着他,在心里说:你一定是回来跟我告别的,可是我、可是我竟一点都没发觉。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她那晚意识清醒,身体却丝毫不能移动;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那晚为何他与平日大不一样。
想到自己当时沉浸在叠加的欢愉和无限的快感中,蒙杺莯就恨着自己,以自己为耻,为什么她竟一点都没感觉到他有危险?!为什么她没能阻止他那天离开?!为什么,她没有发现有人欲对他不利??
回想起从几天前开始,皇太子就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他一定是为某些事忧心吧!这会与他的死有关吗?
告诉我!蒙杺莯伸出手,摩挲着他的脸膀,可是手指触碰到的只是一团虚无的空气,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回来?我要怎么做才能让时光倒流?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永远在我身边?
此时,珞王府
每天清晨都是珞王练武的时间,与皇太子独与兏崢练剑的习惯不同,除了要鉆习骑术和箭术外,珞王还会让军官随机选几名军士陪练,他深知自己郡王之身,旁人不敢尽全力,所以让军士戴上面具,表明即使他们伤了自己绝不追究。练习用的武器是沾了砚料的木刀或木剑,谁在珞王身上留下最多的痕跡,谁将获得重赏。就是用这个方法,珞王每天勤加练习,从不吝于向他人请教,再加上他天赋极高,武艺突飞猛进,如今即使他以一敌十,也鲜少掛彩。
腾玧作为珞王的得力助手,听说皇太子的离逝后,奉珞王之命带着五校军士,星夜兼呈赶到皇都,他到时珞王刚刚与十名军士练完剑术,看着倒了一地的军士,每人身上的各处要害都被染上了代表珞王的紫色,而珞王身上只有左手手臂、右肩上方和后背有叁种顏色的砚料,而且顏色极浅,就算是真刀实剑,也只是轻伤,他暗叹几日不见,珞王的武艺又有所精进。
「你们叁人明日继续陪本王习武,其余七人各赏五片黄叶。」珞王用眼神示意叁名伤了他的军士,同时将木剑拋给内侍,内侍双手接住——珞王的木剑有五十斤重,寻常人需用双手才能捧起。
「珞王殿下。」腾玧唤道。
「腾玧,来得正好。一会儿你随我进堡观礼宗府首相任命仪式。」珞王道。
「是。」
龘堡
原本首相的任命应该先由太宗挑选一个良辰吉日,再召集所有缮相以上的官员,然后才在龘堡的式坛举行授带仪式,但这次宰府和宗府的次相被皇太子尽数换下,宗府的首相位置悬空着,又有皇太子的葬仪、珞王的继任大典等事宜亟需办理,现在宗府需要确保州府的运作,若是等全州的缮相全部抵达,预估至少得等十日,所以这次宗辅授带仪式一切从简。
武皇身着酱紫色锦袍,金丝镶边,前袍有银色暗纹,后袍用薄如羽毛的各色曜晶拼成了一只展翅欲飞的圣鸟,四尺长的金镶玉带已勒得他的肚子呈「3」形。
宰辅亚纳加和宗辅広宏义身穿锦袍,宰辅的锦袍为湛,少辅的锦袍为絳,他们两人的左肩至右肩都有九色相间的虹色授带,就像带了一个宽大的项圈,看起来颇为耀眼;珞王则穿着带银色暗纹的紫灰色锦袍,更衬得他庄严威仪。他们叁人分站在式坛的第一阶,作为仪式的见证人。
第二阶则是叁府的各级官员,为了让仪式看起来热闹有人气,这次就连叁府的士侍也参加了。
玄泽穿着緗色锦袍,银发齐耳垂立,显得他身材欣长清瘦,再加上皇太子的死令他身心疲惫,整个人看起来略显憔悴。
在内侍代替武皇宣读了任命书后,玄泽跪在式坛中间,武皇艰难地移动着肥壮的身躯走到玄泽面前:「玄泽,从今日起,卿继任为宗辅。负责全州宗礼政务。」武皇一边说,一边将虹带扣在玄泽的双肩,本来楔文是很长一段,但武皇嫌全背下来太麻烦,就自行化繁为简。
武皇替玄泽扣好授带后,内侍端上金盘,盘上放着宗辅的相印,他将相印交予玄泽,玄泽双手举过头顶后接过:
「谢武皇陛下。」
内侍高声宣布玄泽正式为宗府首相。
「玄泽,近期政事繁重,卿要多费心了。」武皇拍拍玄泽的肩,示意他可以起身了。
「臣下会妥善办好先太子殿下的葬仪。」说到这,玄泽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的珞儿既已为皇太子,他的受封大殿定不能简单了事!」武皇更关心这事。
「是。」玄泽应声。
「还有,马上向全州宣文:太子监国。」武皇自登基以来,荒废政事,皇太子其实早就已经在处理本属于武皇的政务,武皇嘴上虽不承认,但实际已是太子监国,现在珞王成了皇太子,武皇更顺理成章地将所有政务全都推给了珞王。
「是。」玄泽早就猜到了武皇会如此打算。
武皇正欲转身离开,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驻足:「对了,那个祈婚的女孩……」
「陛下是说先太子妃殿下吗?」
「既然祈婚可以祈到最适宜的女子,为何先侄会离逝?」武皇有些想不明白。
「最适宜的女子是指对幽州而言,并非只针对太子殿下一人。」玄泽道,「就如之前彬王殿下祈婚娶了匠人之女后,建立了内外水渠以泽皇都万民,而非彬王殿下一人。」
「既然这样,就将她纳为本皇的侍姬。」武皇道。
听到武皇这么说,玄泽不由自主地斜头瞄向珞王,珞王就站在他们右后方两米处,自然可以听到他们的对话。
果然!在珞王听到武皇提出要将蒙杺莯纳为他的侍姬后,脸色骤变,同时已向前跨出一步,玄泽见状,劝解道:
「陛下,珞王殿下的太子位为兄终弟极,先太子殿下的一切都必须由珞王殿下承继,除非——」
「除非什么?」武皇问。
「除非珞王放弃承继权,宗府才会另行处理。」玄泽说着看了珞王一眼,在珞王听到他的话时,就已经收回了正欲迈出的步伐。玄泽自然知道珞王对蒙杺莯的感情,他故意这么说是要卖他一个人情。
听玄泽这么说,武皇自然兴趣索然:「那就算了,让她做我儿的侍姬吧。」反正他后宫中的美女多如毫毛,而在他看来,蒙杺莯姿貌不算出眾,仅是基于她是祈婚得来的天之女,才准备破例纳她为侍姬。
「是。」玄泽欠身,他用眼角偷瞄珞王,见他长长吐了口气。
玄泽并不关心蒙杺莯的未来如何,只是在得知珞王准备让皇太子復生后,玄泽采纳了付毓静的建议,准备由自己将他復生——首先他要夺回本属于自己的皇位,玄泽非常清楚自己选择的这条路蜿蜒崎嶇、千沟万壑,但他愿意为了让所爱的人復生付出任何代价,只是现在他并不具备公开自己真实身份的条件,还需蜇伏些时日。而珞王现在已是皇位的第一继承人,他又极度厌恨武皇,说不定哪天就拔刀杀之——以他的性情和武艺绝非不可能,所以玄泽故意让珞王娶蒙杺莯,就是想利用他对蒙杺莯的爱恋,打乱他的计划,拖慢将皇太子復生的步伐。
仪式完毕后,不少官员士侍都向玄泽道喜,玄泽一一礼貌地回应后,註意到珞王并没有离开,玄泽猜到珞王定是有话对他说,快步走到他面前:
「皇太子殿下。」虽然还没有举行仪式,但珞王已经是皇太子了。
「是珞王。」珞王并不打算让他们更改称谓,他要把这个位置依然留给皇兄。
「珞王殿下,刚才实在抱歉,玄泽担心武皇陛下对太子妃殿下不利,所以将太子妃殿下硬塞给了殿下。」玄泽欠身道,「若是殿下不愿,玄泽再另想办法。」他装作并不知道珞王对蒙杺莯的感情。
「就这么定了吧。」珞王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
「皇太子殿下的葬仪,不知珞王殿下有何提议?」玄泽试探地问。
珞王四下看了看,只有腾玧在他身侧,其余的人都离他们较远,不会听到他们的谈话,才道:「你是皇兄最信任的人,理应让你知晓,本王打算让皇兄復生。」
「那殿下何时能復生?」玄泽面露欣喜。
「只有皇帝才能命木曜星君復生皇兄,所以——」说到这,珞王蹙起了眉头。
「殿下需先登基?」
珞王微微点头。
「那殿下要攻下龘堡?」玄泽压低声音。
珞王犹豫了,过了半晌,他方才沉吟着:「目前恐怕很难。」他已经盘算过,以龘堡两千御禁卫的兵力,如果强攻,就算五倍于多都未必能占据上风。虽然他痛恨武皇,但如他亲手弒父,即便成功,也会人心向背,天下不稳,少辅必定以此为由起事造反,届时兵祸四起,幽州必将生灵涂炭,这也是皇太子一直在极力避免武力夺位的重要原因。
玄泽吸了口气,暗想珞王果然有打算武力夺位,而他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亲兵,若是珞王真的下狠心动手,他肯定赶不上在此之前动作,必须要想办法打乱他的计划:「玄泽知珞王殿下宅心仁厚,不忍杀父弒君,让皇家蒙羞,玄泽愿替珞王殿下另寻他法,一个可以不让殿下背负恶名又能名正言顺地继位的方法,请给玄泽一些时日。」
听他这么说,珞王点头:「劳烦宗辅费心。」
「玄泽时刻听候殿下差遣。」玄泽恭敬无比地欠身。
腾玧将珞王和玄泽的对话听得真切,待珞王转身出殿,他紧跟上去,忍不住问:
「珞王殿下会迎娶太子妃殿下?」他早就看出珞王对蒙杺莯的感情,也知道他将自己压抑得厉害。
「嗯。」珞王沉沉地应着。
「那太好了。」腾玧由衷地感慨。
「没什么好的,不得已而为之。」珞王冷冷地说,他说着快步往大殿外走去,只是腾玧看不到此时珞王双目低垂,嘴角浮现出一抹令人难以察觉的笑意。
腾玧见珞王的步履轻快,知他心生欢喜,暗忖:殿下这性格真是别扭得厉害啊!明明心里很开心的不是吗?只是,若是他以后復生了皇太子殿下,那……。
腾玧不敢再想下去。
珞王带着腾玧前往太子府,刚一进入前院就看到隐娘满面愁容地从后院走出,珞王皱眉:
「隐娘,她又怎么了?」
「小姐不肯吃东西,皇太子殿下离逝后,她就什么都没吃过,昨天又感染风寒,身子还虚弱,我真怕她……」隐娘面带悲愴,她知蒙杺莯去意绝决,言语上的劝解已不起丝毫作用。
珞王面露不悦,快步走进居室,果然看到隐娘放在案桌上的餐食一点没动过,顿时怒形于色。
蒙杺莯听到有人进来了,以为是隐娘,依然侧躺,没有转身,突然,珞王大力地将她翻转过来,不等她反应过来,就扳开她的嘴,用嘴含着餐食像母鸟哺育稚鸟一样送到她嘴里。
你干什么啊!!!蒙杺莯在心里愤怒地咆哮着,她想将餐食吐出,可是嘴却被珞王堵得死死的,他用强劲有力的舌头强迫蒙杺莯咽下。
确定她吃下后,珞王起身,蒙杺莯甩手想给他一记,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她又用左手想给他一记,又被他抓住,珞王将她的双手手腕交叉,用左手死死地将她的双手按压在她的头上方,蒙杺莯气急了,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