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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然被这么直呼其名的一凶,杨思文没怵,心头反倒腾地冒出股火来,怎料未等他发作,附近香客暗含责怪的视线,便如千斤重,生生将他压在原处。
脑内灵光一闪,杨思文这才记起,对方前阵子刚被抄了家,亲卫也死个干净,户部归还财产前,说不定真连请大夫的银子都缺。
“行了行了,好好说着话,你瞪我干嘛,”从没体会过口袋空空的滋味,杨思文瞧着青年一袭光秃秃的素衣,莫名生出点怜悯,敷衍安慰,“福祸相依,陛下不是给你指了御医?我看你这病,寻常大夫也治不来。”
“今日我做东,请轿夫送你上山。”
宋岫冷冷拒绝,“不必。”
“心诚则灵,陆某此行是为大靖所有保家卫国的将士,掺不得水份。”
似是一口气说了太多话,尾音刚落,青年便掩唇,撕心裂肺地咳起来。
说者无意,落在听者耳中却值得品味,一场“纨绔子弟欺负朝廷忠良”的闹剧发生在眼前,周遭香客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隻觉得以青年这“迎风咳血”的状态,陛下将对方接进宫医治,着实再正常不过,未必是为了纳妃。
完整捕捉众人神色变化的4404:……怎么说。
遇到它家宿主还敢自个儿往枪口上撞,算杨思文倒霉。
“诶,诶,”生怕青年一口气没换过来,直接晕死在地,杨思文一时慌了神,难得服软,“请客而已,我又没别的意思,你恼什么?”
“侍卫呢?带水了没?丸药呢?还不快帮你家主子缓缓。”
腰间挂着水囊,霍野看都没看杨思文一眼,循着上次青年花厅呛酒的经验,轻缓且规律地在宋岫背后拍了拍。
等喉咙的痒意平复,青年脸颊已然泛红,摇摇头示意霍野莫再理会,宋岫抬脚向前,继续爬山。
抓准时机,一旁的小厮连忙拉住杨思文,“少爷,您忘了夫人交代的事?”再纠缠下去,自己一行人恐怕要被香客用目光撕碎。
母亲身体抱恙,所以他才被派来烧这劳什子破香,因得通往法华寺的石阶漫长陡峭,平日夫人小姐们来拜,多半会乘轿,杨思文娇生惯养,本没打算靠脚登山,但青年缓缓远去的背影,偏让他感到害臊:
读书比不过,习武亦差了一截,难道连爬个山,他也要输给变成病秧子的陆停云?!
挥手遣散凑过来的轿夫,杨思文随意丢了两块碎银,接着就在小厮错愕的注视下,撩起衣摆,大踏步地往上衝。
宋岫体虚气短,脚程慢,自然很快被追上,杨思文最开始还故意不远不近、隻走在青年身前两步,得意洋洋地说些酸话,路程过半后,便耷拉着脑袋,撑住膝盖喘起粗气。
反观宋岫,慢是慢了些,却胜在稳定,因得体温低,乍瞧去,清清爽爽,竟好像连滴汗也没流一般。
高下立判。
杨思文烦得要命,又不甘心低头认输,咬牙踩上最后一级台阶时,小腿肚子都在打颤,干脆破罐破摔,一屁股坐到地上摆烂。
同样登顶的宋岫则道:“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