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2 / 2)
缘分
当晚, 裴府内一片剑拔弩张。
如沈落枝所料,裴府其他人因为裴兰烬和邢燕寻一事受罚后,便群雄激愤, 逼至裴府大房内,要大房给个说法。
大房又能给什么说法出来呢?若是平时, 因着裴兰烬, 而让其他房的兄弟姐妹遭了连累,那大房便想办法补偿,通人脉关系给人升官、塞些银钱给人赔偿,或者赔良田,总之是要给些东西平人家的怒火, 但现在大房哪有钱呢?
之前大房的底蕴, 都被南康王妃掏走了, 现在空有一副面子,内里空虚,哪儿有银钱去平事呢?
大房只能硬着头皮受着这些罪, 来回赔礼,来一个人赔一次,赔一次,就更恼几分。
罪魁祸首自然是邢燕寻。
如果一定要给这一场闹剧找一个让所有人都满意的结局, 就是将这个邢燕寻逐出裴府。
现在, 所有人都觉得裴兰烬是猪油蒙了心, 放着沈落枝一个貌美如花、端庄典雅的郡主不要, 选一个蛇蝎心肠, 还蠢得要死的女人做妻子, 结果还被邢燕寻摆了一道。
自从碰上了邢燕寻, 裴兰烬便没有一件好事儿!
世人皆讲娶妻娶贤, 这话不管放到什么时候都是有道理的,娶了沈家大姑娘,府内定是平稳安和,一步步向上走,但娶了邢燕寻,裴府家宅不宁就算了,现在还惹来了祸事!
裴府的人便都不想认邢燕寻了。
本来就是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野婚,先斩后奏在外面拜了天地便带回来的女人,这与那些妾室外室有什么区别呢?况且还惹下了这么大的祸事,这样的女人如何能安稳家宅?
可偏偏,裴兰烬却与邢燕寻拜过天地了。
现在把邢燕寻丢下,他们裴府的百年清誉是彻底不用要了,惹人看低。
一群人心气不顺,裴兰烬和邢燕寻便倒霉,连晚饭都没人给准备。
“小姐,他们以“食材不够”为由,都不给我们吃饭。”邢燕寻的小丫鬟去膳房取晚膳,结果一口饭都不给他们吃,小丫鬟还被人挤兑了几句,便跑回来跟邢燕寻哭。
这裴府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啊?膳堂里那么多食材,却硬是一口饭都不给他们,难不成要活生生饿死他们吗?
他们家小姐从西疆一路跟过来,从黄花大闺女,心甘情愿做裴兰烬见不得光的外室,甚至还将所有嫁妆都拿出来替裴府还账,一直日复一日的缩在府中,连最爱的骑马游猎都不能,小姐付出了这么多,裴府的人便没瞧见吗?
丫鬟正满脸悲愤的冲进院中,便瞧见院内一片死寂,她一边嚷嚷着,一边跑进厢房内,一推门,便瞧见厢房内一片混乱。
桌椅都被掀翻在地,邢燕寻坐在地上,一旁的裴兰烬一言不发的站着,白丛和青丛两人在收拾行李。
小丫鬟惊的连告状的话都忘记说了,匆匆跑过去,将邢燕寻扶起来了。
她的手摸到邢燕寻的时候,才发现邢燕寻的手骨冷的惊人,面色也十分苍白,但裴兰烬根本不管她,只吩咐那些小厮“快些收拾”,然后便离开了厢房。
小丫鬟等裴兰烬都走了,才问了一下那青丛,道:“这是在收拾什么?”
白丛闷头继续收拾,青丛则回头与小丫鬟道:“大公子不是在鸿胪寺做事吗?今儿个接了去漠北边陲野城的调令,说是前些时候,有一个附属国的皇帝去世了,大公子被封了吊册使节,得去走一趟,这事儿要的急,得马上收拾东西走。”
吊册使节,顾名思义,就是去安抚死了皇帝的附属国的,大奉附属国很多,周边的一些邻国,加起来零零总总有个七十多个,这七十多个多是小国,跟大奉根本比不了,最大的也就只有大奉半个郡那么大,小的甚至也就一个府那么大。
他们每年向大奉供奉银钱牛马,以寻庇佑,大奉每年则派人在年关年尾时去一趟,平时若有个什么大事,也去走一趟,这些都是鸿胪寺的活儿。
裴兰烬这么急着走,实际上并非是人家要的急,那些附属国都是小国,仰大奉鼻息而活,大奉的使节来了是他们的荣幸,不来他们也不敢说什么,是裴兰烬没有脸继续在裴府、在京城待下去了,所以要连夜走。
裴兰烬要走,对于邢燕寻只有两条路,要不然把邢燕寻留在裴家,要不然带邢燕寻走。
就现在裴府这个样子,邢燕寻要是留下,一定受尽白眼,且,宫宴上的事情已经彻底传开了,邢燕寻自己也没脸待下去。
陷害不成反被打,偷鸡不成蚀把米,邢燕寻之前在裴府还有个立足之地,现在是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只能赶紧离开。
但是她跟着裴兰烬,又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呢?
裴兰烬从院内出来,一路从小路疾行,从后门出了裴府,站在马车前瞧着月亮发呆。
月儿那样圆,夜景静谧,远处有点点灯火,檐下灯笼在随风摇晃,狸奴自屋檐上静谧无声的走过,远远望见愁闷的人时,便俯下身来瞧。
裴兰烬瞧不见这些鲜活可爱的夜景,他的心里只有无尽的烦躁。
之前在西疆时,那些烂事裴兰烬已经都忘到脑后了,他是真的想跟邢燕寻一起走下去的,但是谁能想到,邢燕寻反手就背刺了他一刀——他那般努力的往上爬,却没想到直接被邢燕寻一套昏招打倒了。
自己的枕边人,捅起刀来最疼。
裴兰烬对邢燕寻的爱意已经被消磨的差不多了,他的所有热烈的情绪都被一盆盆冷水浇透了,现在,当他站在冷风里,一件件思考自己与邢燕寻之间的事情时,心里便只剩下了无限的懊悔。
他当初为什么要贪图邢燕寻的刺激与新鲜感呢?
短暂的贪欲,毁了一生的前途。
若他当真与邢燕寻相知相爱,互不背弃,那他舍弃沈落枝这件事也不会叫他如何介怀,但是他与邢燕寻之间走到了山穷水复互相厌烦的地步,那他就会情不自禁的想起沈落枝。
沈落枝与邢燕寻是完全不同的人。
最初的鲜欲退去之后,重新再审视一番后,裴兰烬越发觉得沈落枝好。
沈落枝出身高,有手腕,有心计,瞧着像是娇滴滴的姑娘,但实际上外柔内刚,有进退知隐忍,她在郡主府能当郡主,出了郡主府能做裴家妇,裴府四房,沈落枝一来,肯定能盘的明明白白。
但邢燕寻不行,邢燕寻飒爽鲁莽,有些心狠手辣,却又不够聪明,做不来那些细致活儿,把邢燕寻圈进裴府里,邢燕寻不舒坦,他也不舒坦。
他们两个是互相爱过的,只是却始终无法磨合,他们都试图努力的去迎合,但是却又无法泯灭掉血肉之中的自己。
故人言,门当户对,自是有道理的,西疆的马进不了京城的院,可他们谁都不信,非要硬碰一碰,削掉自己的骨头,去穿对方的鞋。
只有碰上了,才知道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