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节(2 / 2)
费永柏知道妻儿已死之后,早已对费思琴完全失望,摇头道:“没有,一切交给法律吧。”
【从此就当没有生过这个女儿,父女缘分已尽。法律如果定她有罪,那她罪有应得;法律如果判她无罪,那她独自生活去吧。我,已经累了。这碗水顶在头上,顶了十九年,我真的累了。】
费永柏曾对季锦茂感叹过,说生养女儿一场,就像是头上顶着一碗水,战战兢兢,要直到女儿嫁人了才能安下心来。现在费思琴亲手斩断了父女、母女、姐弟亲情,在费永柏看来,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
听到这里,赵向晚也心下唏嘘。
看着费永柏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赵向晚轻声道:“费老师,我给你分析一下费思琴的三重人格吧。”以前,心理医生总是对患者进行治疗,可是今天,赵向晚想尝试换个角度,与患者家属沟通。
费永柏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他肺叶受伤,气息不足,说了这么多话已经是疲惫不堪。听到赵向晚的话,费永柏抬起手,示意她继续说。
关于解离症的治疗,国外顶级专家都说没有办法。眼前这个小姑娘却有一种令他动容的执着,不妨听听。吃过严格管教的苦果之后,费永柏对和费思琴一般大小的女孩多了一分宽容。
“费思琴的一样,高兴的时候拍拍他的肩膀,不高兴的时候打一下他屁股。用手打,不是用冰冷的戒尺打。她渴望,亲密的举止、肌肤的接触,因为她的天性,就是热情、快乐、张扬的。”
费永柏被赵向晚的话所吸引,眼中渐渐有了亮光。
“费思琴的第二重人格,是主体人格,名叫冰冰。为什么叫冰冰呢?因为她的外表看着很冰冷、说话很尖锐,整个人就像那屋檐下挂着的冰棱,碰不得、摸不了,要是触怒了她,她会刺得你浑身都疼。”
费永柏长叹一声:“是。”
“冰冰和木木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存在,她思维清晰,行动迅速,内心强大,强调自我,绝不迁就,而这……”赵向晚停顿了一下,“是费思琴的主体人格。这也意味着,如果正确引导,尊重她的个性,费思琴原本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人。”
费永柏不知道应该说什么,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尊重她的个性,怎么尊重?费家的女儿生性放荡,又有精神病的遗传基因,我若不严格管教,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这小姑娘什么都不懂,以为读了一点心理学知识就可以来说三道四,唉!】
赵向晚听到他内心所想,不知道为什么生出一份愤怒。到了这个时候,妻死子亡,费永柏依然像个活在清朝的老封建,坚持着他对费家女儿那粗浅的认知。
因为愤怒,赵向晚的声音提高了半个八度,这让从事音乐工作多年的费永柏迅速察觉,睁开眼睛看向她。
“我听冰冰说过,费老师您之所以这么近乎变态地管束她,是因为费家女儿与众不同。用您父亲、您爷爷、您那些族人的话来说,费家的女儿生性放荡,有精神病的遗传基因,对不对?”
费永柏也不再藏着掖着:“是。”
反正到了他这一脉,儿子已死,不会再有孙女,让旁人知道了又怎样?随便吧。
赵向晚说:“食色,性也。食欲、感官上的追求,是人的天性。男人喜欢漂亮的女性,并追求感官上的愉悦、性的刺激,可以;为什么换成女人,就不可以?”
费永柏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的话,索性闭上了嘴。
高广强站在一旁,咳嗽了一声,用眼神示意向晚说话注意点儿。毕竟费永柏是病人、受害人,这样逼问与案情无关的内容,并不太合适。
赵向晚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
有些人,根本叫不醒。观念已深,想要他改变?真的是太难太难。
九十年代,人们对于性的认知正是大碰撞时代。
一方面,是传统思想观念里,性是令人羞耻的东西,是藏在家中不可示人的东西。上床夫妻下床客,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另一方面,是西方性文化的流入,他们把性视为一种神圣的事情,通过性行为将生命传承下去,并使社会得以持续发展。有些年轻人甚至追求性解放、性崇拜。
在这样的背景环境下成长起来,赵向晚认为性并不可耻,它是人类正常的一种生理需求。不论男女,都有权力追求性,也有权力享受性。
离开医院之前,赵向晚说了一句:“艳艳是费思琴内心最恶的存在,愤怒,嫉妒,贪婪。冰冰是主体人格,可以控制她的存在。是善还是恶,是忠还是奸,全在冰冰一念之间。哦,对了,费思琴有皮肤饥渴症,一旦她性瘾发作,其实也不用找男人。你打她一顿,就能有效舒缓她的焦躁。记住了,不要借助工具,要用手打,肌肤相接的那一种。”
费永柏心里掀起惊涛骇浪,而赵向晚已经功成身退。
走出医院,看到外面的蓝天白云,赵向晚长吁了一口气。虽然热浪滚滚,但至少能证明大家都畅快地活着。
一道修长的身影站在赵向晚面前,帮她遮住毒辣的阳光。
赵向晚抬起头来,笑了起来:“梅清溪!你回来了?”
梅清溪晒黑了不少,瘦了一些,但精神却很好,眼睛里带着股勃勃生机:“是,我和顾之星一起回来了。”
梅清溪侧了侧身,同样晒得黢黑的顾之星冲赵向晚挥了挥手:“嗨,好久不见。”
和顾之星长着同一张脸,但白了几度的顾之光也咧开了嘴:“赵向晚!”
朱飞鹏与何明玉走过来,站在赵向晚身后,眼神里略带着审慎:“向晚,他们是谁?”其中一个有点眼熟,好像是徐俊才的公子,和赵晨阳关系亲近。另外两个双胞胎是谁?怎么没在重案一组备过案?季昭知道不知道?
下意识地,朱飞鹏开始替季昭着起急来。
今天来医院找费永柏询问案发情况,季昭没有跟过来。这三人找到这里来了?是意外相遇,还是有意为之?看他们之间的态度,似乎非常熟稔,到底什么关系?
赵向晚听到了朱飞鹏的心声,不由得哑然失笑。她在重案一组实习时间加起来差不多有半年时间了吧?已经和大家处得和兄弟姐妹一样,他们的关心与担忧,赵向晚能够理解。
赵向晚先帮他们相互介绍,然后问梅清溪:“你们怎么来医院了?”
梅清溪微微一笑:“我们昨晚火车回的学校,今天上午约着来市局找你,他们说你在三医院,所以就在门中等着,果然等到你了。一晃个把月过去了,咱们也很久不见,想请你吃个饭。正好顾之光也回了学校,所以把他也带来了。”
顾之光笑得很欢乐:“赵向晚,上次帮你们破了行李箱藏人案,怎么也没给我发个奖状什么的?好让我的侦探社也露露脸嘛。”
朱飞鹏知道那个行李箱藏人案,五福路派出所负责侦破的,后来牵扯出熊成锋杀人案,由重案三组接手。他认真地看了顾之光一眼:“你开了个什么侦探社?”
顾之光打蛇随棍上,殷勤地弯着腰:“正是中午吃饭的时候了,由我做东,请几位警官吃个饭怎么样?正好呢,我这里也有些不太懂的问题,想向你们请教请教。”
朱飞鹏看向何明玉,何明玉望着赵向晚,赵向晚则转过头征求高广强的意见。
这回到医院询问案情,是由高广强带队,朱飞鹏、何明玉、赵向晚三人跟随。看看时间正是十二点,如果要吃饭,得听组长的。
高广强挥了挥手:“你们年轻人去吃饭吧,我带资料回市局。”年纪大了,就不要讨人嫌,非要去凑这个热闹。
赵向晚想了想,对梅清溪说:“这样吧,你们直接往四季大酒店那里去,我们先回一趟市局,交完资料之后再和你们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