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红心跳
会员书架
首页 > 都市小说 > 画家与我 > 你必须陪我

你必须陪我(1 / 2)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好书推荐: 年上合集(1V1,短篇) 情迷意乱(女出轨NTR) 被曾经欺骗过的学长抓回去打屁股了,嘤嘤(1v1 sp) 欲海折竹 蠢物 患疯病的母亲很有韵味 黑道大小姐今天也要睡男人(NPH) 湖底(亲父女) 乔婉 黑沉香

哮喘发作,似乎有一双手攥住施斐然的肺,窒息感蹿上来,以至于他的意识瞬间变模糊。

如果裴映不在,他需要凭着模糊的意志力走回浴室,捡起扔在地上的裤子,找出裤兜里的哮喘喷剂。

但裴映在,面对此刻的窒息、甚至濒死感,他居然有种隐约的安心。

他不知道具体经过多长时间——裴映将喷剂凑过来,结束他的煎熬。

恢复最快的不是呼吸,而是视野。

他闭了闭眼睛,看见裴映抓在书架木板上的手,指节完全失去血色,凸起的血管爬在手背。

使了很大的力——裴映很可能在生气。

他盯着裴映的手,片刻后,那只手落下来,落在他的头发上。

他的头被一个向上的抓力提起来,视线也被迫抬起。

湿透的头发还在滴水,水滴到眼睑上,他眨了一下眼睛,那滴水倏地滑下,在下巴边缘停了停,落到脖子上。

裴映就在这时抬起另一只手,擦他脖子的水。

擦的又慢又重。

疼痛变得十分迟钝,施斐然只察觉到轻微的灼烧。

在裴映收回手后,灼烧感仍然留在皮肤上。

后脑上的抓力也一并消失。

“起来吧。”裴映说。

施斐然撑着地板坐起来。

搓了一把头发,明确头皮是真的在痛,更加确定裴映刚才抓了他的头发。

这种事不当场发作,事后喊着“你抓我头发干嘛”,然后跳起来还手,太不合时宜。

他瞥了眼书架上的绿色玻璃瓶,不记得自己怎么把它放回原位的。

他裹着浴巾在沙发上缓着,喝光了一杯裴映倒给他的温水。

将水杯放回茶几上,起身,回到客卧,穿上衣服。

裴映像个没事儿人,表情平静地看了看他,继续背对着他整理书架。

施斐然衣冠整齐地坐回沙发上:“莫琳是你叫走的?”

裴映一边用眼镜布擦拭玻璃瓶,一边回答道:“我只是跟莫先生提及,留学时和他女儿相识。”

施斐然注视着裴映手中的绿色玻璃瓶,想起那幅让裴映名声大噪的《斐然》。

——现在已经进入国际知名美术馆成为收藏品的画。

那并不是裴映想象中的他,他终于想起了那是哪一天,哪个时刻。

离学校不远的广场,当地人在跳弗拉明戈,他跟着蹭音乐蹭舞。

音乐停止,广场上的人群刚散,他冲进一家面包店,空调唰地吹凉满身的汗,挂在门上的风铃声荡漾,裴映被风铃声唤得回了头,看到他。

店员装好蜗牛面包,递向裴映,裴映接过面包,打开自己的钱包皱了皱眉,最后又将面包还给店员,只要了一杯免费的水。

施斐然买下了那个蜗牛面包。

路过裴映的桌子,将它放在裴映面前。

他看见裴映胸口的校徽,不等对方开口拒绝,便直接坐在裴映旁边:“我认识你,我们一起上过课。”

裴映终于舍得放下那个绿色玻璃瓶。

七年前,裴映,ok?”

方哲视线迟钝地移动着,移到施斐然脸上,似乎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只小幅度点了点头。

接着,他扶住玻璃墙借力,慢腾腾站起来。

方哲光着身体,他几分钟前脱掉的衣服已经沾上了呕吐物。

“去洗个澡,”施斐然说,“找件裴映的衣服给你穿。”

“为什么?”裴映问。

施斐然:“你希望方哲穿一整套不合身的西装回家吗?”

“……”

裴映抿了抿嘴,他神经紧张,有点反应过度。

“叮铃——”

门铃在这时响了一声。

裴映还没反应过来,敲门声骤然密集响起。

透过有隔音作用的门,一句音量颇小的话传进屋:“开门!警察!”

警察。

越拖延越可疑。

裴映看了看地上铺开的防水布,径直走向房门,伸手拉开防盗门。

门外站着两个中年民警,民警身后还有几个身穿工作服的物业人员。

“对面楼报警,说听见你们家总喊,喊得特别惨,”民警走进来,瞄了眼窗帘,“窗帘还拉着,你们搞什么呢?”

失策。

虽然楼上楼下没住人,但桃源里毕竟是个人住的地方。

此时此刻,房屋正中央还站着没穿衣服的方哲,而且方哲额头还有一道明显创口。

“这怎么回事!”民警看见方哲,手立即伸向腰后。

裴映和施斐然回过头看方哲,同时屏住呼吸等方哲回答——

“吵架。”方哲看着警察说,“我跟我男朋友吵架。”

裴映赶到衣帽间摘了一条没穿过的松紧腰沙滩裤,出来将它递给方哲。

方哲穿上裤子。

“吵架光着身子吵?”民警质问。

不能说在屋里玩3p,不然他们三个人都会因为聚众淫乱之类的罪名被逮捕——裴映想。

“我脱衣服是因为喝醉,正好吐了。”方哲道。

民警:“谁是房主?”

“我。”裴映说。

民警又看向施斐然:“你是谁?”

“他是小三。”方哲抢话。

“我是小三?”施斐然看着方哲,伸手一把拽过裴映,“这是我男朋友,谁他妈是小三?”

方哲梗起脖子:“这是我们家,我男人买的房子,我们明天还要去山里徒步,搭帐篷的东西都买好了,他根本就不想再见你,你还不要脸找上门!”

施斐然作势要冲上去揍方哲。

“好了好了不要动手!”另一名民警分别向两边摆摆手。

方哲扭过头,蹲下来,熟练地摆弄客厅里的防水布和绳索,仿佛他之前真是在家里搭帐篷,然后突然被小三找上门。

民警:“这个淋浴间为什么摆在道中央?”

“不是淋浴间,是宠物房。”裴映走到飘窗,摘掉玻璃缸盖子,掐着金渐层腋下那一段身体将它提到民警面前。

“有饲养证,您要不要看?”

民警一脸“好害怕好恶心”的表情直接退到门口,随便训了两句,和物业的人一起离开了。

关门声响起。

方哲扔掉手里拼装出来的帐篷支架,抬头看向裴映:“浴室在哪儿?”

金渐层在裴映怀里四只蹼一起蹬,尾巴来回甩。

施斐然从他怀里抱走这只蜥蜴,裴映腾出手,为方哲指了浴室的方向。

等待方哲洗完澡的时间里,谁也没有说话。

金渐层没有跑开,乖乖地匍匐在地板上。

施斐然伸出手,抚摸它的头。

这是他第一次摸蜥蜴,蜥蜴的身体比他的体温低很多,中间那一排刺是软的,摸上去像没长熟的玫瑰花刺。

天还没亮。

方哲从浴室走出来,穿上裴映提前备好的衣服。

施斐然抬头看他,温声问道:“我没有做过对你不好的事,为什么要送我……礼物?”

“我讨厌你。”方哲说,“你感染艾滋病病毒一蹶不振,我妈就不会嫌我哥不是最好的。”

施斐然说不出话。

有施鸿珠玉在前,方哲方理的母亲有多么扭曲,他可以大胆设想。

谁也坏不过有坏心的父母。

“我在停车场说过,”裴映开口,“她嫌弃你哥也不是因为施斐然。就算没有他,她还会用很多其他方式来打压你。”

方哲冷哼一声:“这种屁话谁不会说?”

裴映:“你满意现状吗?”

“满意现状?我有什么可满意的?”方哲瞪起眼睛看他。

裴映:“那你想换一种生活方式吗?”

“换你妈!老子快活得不得了!”方哲骂道。

“那就没问题,”裴映继续说,“谁不满谁改正,该改正的是你母亲。”

方哲露出一个吃惊的表情,而后倏然起身走向门口。

“等一下。”裴映从裤兜掏出方哲手机递回去,“还给你。”

方哲接过手机,大步走出门。

关门“砰”一声响,地震一样,地板上的金渐层顺着施斐然皮鞋爬上小腿。

施斐然低头和金渐层对视了一眼,金渐层静止片刻,忽地又往上爬一节。

他摸了摸金渐层的头。

沉默一会儿,想起裴映亮给他看的电子地图——那座适合抛尸的山:“抛尸地点是法院门口?法院里有狼?”

裴映坐在地上,仰头看了他几秒:“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发现什么?发现你是在吓唬方哲?”施斐然眯了眯眼,“你就是要听我说出来这句话才放心?”

施斐然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转而回答裴映的问题:“一进门,看见方哲在柜子里的时候。”

裴映给他一个微妙的表情。

施斐然笑起来:“裴映,我比你想象中更了解你。”

“方哲那种被家里人宠着长大的小纨绔,气头上跟家里说你差点杀了他,他家说不定怎么报复你,这么吓唬一顿,掐住方哲的把柄,有备无患。”

金渐层爬了下去,两只蹼踩住施斐然的皮鞋。

裴映掐起金渐层,将它丢回玻璃缸,盖上盖。

这东西长的这么凶猛但任人拿捏,真的很奇怪。

裴映用方哲的衣服擦掉玻璃柜里的呕吐物,连同菜叶通通收进一个大垃圾袋,最后又扔进新买的防水布和绳索。

裴映干活时,施斐然洗了澡,窝在床上翻一本西语。

他的西语水平远不及母语,所以看得比较慢。

他享受这样的慢。

半小时后,扔完垃圾、洗完澡的裴映干干净净地站在床边:“施总。”

他从书脊上抬眼看对方:“裴老师。”

“请问,”裴映微顿,“我们之间的冷战结束了吗?”

施斐然眨了一下眼睛,扬起唇角:“没有。”

“不过,”他抬起手腕看了眼腕表,而后将它摘下来放到床头柜,“可以暂停一会儿。”

裴映脱掉毛衣。

施斐然欣赏着裴映脱衣服的过程。

裴映总喜欢穿软糯的面料和浅色的衣服,轻微的膨胀与宽松掩盖住这个男人原本的线条。

他不觉得那些衣服适配裴映,那些衣服只是为裴映打造出一种好说话、温和有礼的假象。

被撑开的酸痛感乱窜,太阳穴跟着一跳一跳地发神经。

他抓住裴映手臂:“你又……”

裴映放缓挺动速度,颇为好心地等他说完一整句话。

虽然慢,但却在顶弄他的前列腺,一半意识被快感搅烂,他接着道:“先扩张,你那么……”

大。

他及时咽下那个形容词——虽然只是陈述事实,但只要说出口,就会变成一种夸奖。

“怎么?”裴映轻声问。

这人正在试图从他这儿挖到那个字。

“时间到,恢复冷战。”施斐然侧过头,伸手去拿床头的手表。

裴映抓住他抬起的手腕,挺进到最深处,而后俯下身吻他。

紧接着便是毫无预兆的狂轰滥炸。

这种半强迫的方式对他而言别有乐趣,至少施斐然过往的那些床伴里没有人拿走过他的主观能动性。

他猜今晚的裴映感到格外安全。

他懂得裴映的安全感。

他信任裴映,裴映可能不是传统意义的好人,但绝对不会掉到变态杀人狂那一档。

至少他在裴映身边,裴映就不会掉到那一档。

这个认知,九年前他曾经笃定。

所以当年在机场没等到裴映时,才会有那么强烈的背叛感。

那么强烈的认知失调。

像小时候和施鸿下棋。

每一次他接近胜利,施鸿都会修改棋盘上的规则,所以他一次也没有赢过。

施鸿总说必须要站在食物链顶端。

人好不容易进化到现在这样,不该倒退回原始时代去争夺食物。

他又想起裴映说,该改正的是方哲他妈。

陌生的坏人最多夺走你的生命,但坏父母能摧毁掉人的灵魂。

施斐然瘫在床上缓劲儿,不是脑子一片白,只是懒得动,周围的一切也变得缓慢——只剩下裴映的手指轻轻抚摸他的头发。

抚摸。

头皮跟着欢愉起来。

他变得更懒。

性爱过后的空虚感完全被欢愉感彻底填满。

不知为何,他不想看门的方向了。

他不需要盯着门,直到眼皮发沉,再入睡。

施斐然捉过裴映的手,用食指指甲在对方手背上揩下一小行不算重的指甲印。

裴映拿起扣在床头桌上的西语,语调柔缓地继续读下去给他听。

仿佛又回到那间宿舍里。

木板的香味。

斑驳的墙皮。

没有空调所以常常开着窗,窗帘不停地飘荡,吸引了一只黑猫跳上窗台,抓烂了他的真丝被单……

裴映抬手轻拍两下,关掉声控灯。

屋里瞬间黑下来。

施斐然已经睡熟了,侧着身,身体不再朝向门的方向,而是朝向他。

“晚安,提奥。”

他摆正施斐然枕边的另一只枕头,刚要躺下去,手机“嗡”一声震动。

抓起手机,看见屏幕上的号码。

扫完这一串号码,他立即意识到号码的主人是谁。

他看了看施斐然,将电话划向接听。

接通之后,电话那头沉默了一小会儿,问道:“小金怎么样,还认识你吧?”

“嗯。”裴映应道。

“不用喂太勤,冬天它没有食欲。”她说。

安如玫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怪,不仅鼻音浓重,而且用不上力气一样,越到句尾越发轻飘。

裴映忽然挂断电话,想了想,将这个号码直接拉进黑名单。

今早的裴映有些反常。

至少施斐然这样觉得。

因为裴映早上开车把他送到公司楼下后跟他吻别。

当时他已经下车,裴映煞有介事地把他叫过来,扶正他的脑袋就开始吻。

周围就是人流密集的商街。

……不太像裴映会做的事。

施斐然又转了一圈手中的钢笔,没拿住,钢笔滴溜溜滚到桌边,眼看要摔地上,被他单手摁住。

就在这时,莫琳推开他办公室的门,走进来。

先是摔了一沓文件在他桌上,而后开口:“帮我去见我前男友,”她双手撑着桌,探头看向施斐然手腕上的表,“我跟他约的十点半,商场那边的进度我帮你跟,毕竟——我比较喜欢另一位与商场联名的画家前男友。”

施斐然笑了,知道莫琳说的是裴映。

但他也只是笑了,没再根据“前男友”话题往下聊。

他猜莫琳已经知道他和裴映现在是什么关系。

施斐然拢好文件,转移话题:“你游泳最后学会没有?”

莫琳皱了皱眉:“没学会,不学了。”说完,转身走出办公室。

他还没来得及问约在十点半的那位前男友是谁。

施斐然提前十分钟到达楼下咖啡厅。

——一个靠窗坐的熟面孔朝他笑了笑,并且抬手朝他招了一下。

他怀揣侥幸心理,希望这位仁兄只是因为认识他而随意打了个招呼,并不是他今天的客户。

施斐然环顾了一整圈,没马上走过去。

不巧,在座各位,只有这人符合莫琳的审美。

方理仍然看向他,庄正得像西装店橱窗里的塑料模特。

昨天他和裴映对方哲做了那样的精神摧残,他不大相信方理今天出现在这儿纯属巧合。

但他也知道方哲不会违背约定说出昨晚的事,因为他们捏着的是方理的把柄。

施斐然攒起一个微笑,走了过去。

解开西装风度扣,坐下来,先行说道:“告诉我,你不是莫琳的前男友。”

“我们分手时不愉快,我猜大概率是你来见我。”方理笑道。

施斐然在各种慈善晚宴上基本都能见到方理,谈过几次合作没有谈成。彼此之间虽然认识,但属于只比陌生人多出点头微笑的关系。

不得不说,方理有一张比坐姿更庄正的脸——就算做了十恶不赦的事,大家也会想这个人一定有苦衷的长相。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很久了。”施斐然说。

方理又笑:“不涉及隐私的话,知无不答。”

“为什么你弟叫方哲,如果是凑‘哲理’这个词,你是哥哥,你才应该叫方哲?”

“我父亲取的名字,”方理说,“可惜他去世太早,我没来得及问他。”

服务员在方理手边轻轻放下一杯浓稠的绿色甘蓝汁。

施斐然光是在对面嗅到那个味道,已经什么都不想喝了。

方理喝掉一大口,一脸习以为常的神色,抬起头看向他:“你喝什么?冰美式?”

“白水,谢谢。”施斐然道。

服务员点头走开。

“方案我看了,”施斐然直奔主题,“要求简单,预算高的离谱,又是一则做得好能赚口碑的公益广告,这个项目给我们做——你想重新追求莫琳?”

“暂时没有这种想法。”方理回答。

施斐然微笑着保持头颅在最佳正位:“那我怎么样?”

方理挑了挑眉:“施总,你平常也是这样吗?”

施斐然微微抬手,示意对方往下说。

方理:“和每一个你见到的人调情?”

施斐然眯起眼睛:“不是这么理解的。是你对我有兴趣,才会觉得我在跟你调情。”

方理笑了:“莫琳以前说过差不多的话,她跟我生气时会吼着说这世上没有男人不喜欢她。”

施斐然呼出一口气,慢慢向后靠在椅背上——方理这句话惹的他有点恼火。

“不好意思,我拒绝这个项目。”他站起来,系好那颗风度扣。公司就在楼上,几步的路,他没穿外套。

“我办公室还有我男朋友做的三明治没吃,我想我还是拒绝天上掉的馅饼。”施斐然道。

方理:“莫琳知道你会拒绝掉这个项目吗?”

“我说的算。”说完,施斐然迈开步。

与此同时,他听见身后椅子作响,方理站了起来。

他走到门外,方理也跟到门外。

“我弟弟想要一幅画。”方理说。

施斐然转过身面向他:“需要我把画廊主理人电话给你?”

方理:“那幅画已经被国外美术馆收藏,他吵着要,我后来只能找了一位画师,临摹了一张赝品。”

“但昨天,他烧掉了那张赝品。小哲早就知道我给他的那幅《斐然》是赝品,所以我猜测,他产生这么大的情绪波动,可能不是因为画,而是因为正主,毕竟他最近天天缠着你。”

施斐然耸了耸肩:“你不是来为你弟报复我吧?”

“恰恰相反。”方理说,“小哲那孩子很任性,我相信他肯定给你造成了麻烦,如果可以,请让我用这个项目弥补你的损失。”

购物广场下个月一号试营业。

裴映见过了莫琳。

莫琳表现得相当自然,仿佛真的忘记拍卖会那晚在泳池边发生过的事。

裴映回到写字楼,无意间抬眼,发现电梯停在二楼。

二楼只有他的工作室。

大概是保洁。

电梯门打开,否认掉他的猜想。

电梯里的女人吓了一跳,完全忘记走出来,一直到两边电梯门开始关闭。

裴映伸出手,感应灵敏的电梯门即刻重新各自向两侧收回。

他走进电梯,摁下二层按钮。

电梯里的安如玫也被载回二层。

“我……”安如玫指了指摆在他工作室门口的木头爬架,“我来送小金的东西。”

安如玫看起来就是寻常四五十岁女性的样子,身材清瘦,和以前一样穿着浅色的麻料衣服,勉勉强强算是清秀的眼睛,也被畏缩的神色掩住。

她往后退了一步,想回到电梯里,但电梯门已经在她身后关闭,转眼间上升去了25层。

安如玫攥了攥身上青色裙摆,裴映忽然注意到她手腕上的医用识别手腕带。

“什么病?”他问。

安如玫将长袖向下拽了拽,盖住那半截胶带,脸上堆出笑:“不严重的。”

所以才把金渐层还给他。

因为照顾不了了。

似乎有不知名的絮状物一点点爬到气管,堵塞住他的呼吸。

他保持均匀的呼吸,问:“你要死了吗?”

安如玫脸上闪过惊慌、尴尬,最后汇成一声苦笑:“是啊。”

“那我再拜托你一件事好不好,你叔叔不肯签字,你在法律上还是我儿子,可以帮我签放弃治疗同意书吗?”

迟迟等不到他回答,安如玫垂下眼:“算了。”

“哪间医院?”裴映问。

“中心医院。”安如玫说,连看他的眼神都变得有生机了不少。

他转身拎起门口的蜥蜴爬架,开门进屋,一把关上门。

眼泪唰地流下来。

裴映放下爬架,走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开始洗手。

手机震动打断了他洗手。

他掏出手机,看着屏幕上的“斐然”,清了下嗓子,划向接听。

“裴老师,”施斐然说,“我路过你的工作室,可是我只有十分钟,我又很饿。”

裴映看着镜子,一边抹掉流经脸颊的眼泪,一边说道:“我带两个蜗牛面包下去找你,我们坐在附近公园的长椅上,吃快一点。”

施斐然的轻笑从手机里传过来:“好啊。”

一个月后。

施斐然听说方哲自己去加德满都徒步旅行了。

没见着方理多担心。

那则公益广告的策划案被他否了十来个,最近才开始拍摄。

方理时不时会到现场看一看。

他看得出,现在这版,方理也挺满意。

影棚。

施斐然帮工作人员收道具,方理凑过来跟他搭话:“绿洲站开业,我去了。”

他回头看了眼方理。

接下来方理肯定要开始夸裴映了,毕竟那个和裴映联名的商业体里,走几步就能看见一幅出自裴映之手的画。

方理:“我不喜欢他的风格。”

“不喜欢?”

施斐然放下手头东西,面对着方理站直,想听方理怎么说。

“他用超现实主义风格校对现实,使我对原本ok的东西产生厌恶,满心只想去摸一摸画中树上结出的海豚。”方理说。

“想象替代了现实,我相信这也是我弟弟看到《斐然》后开始迷你的原因。”

施斐然挑了挑眉。

“对了,我女朋友经常跟我提你。”方理又道。

“她说你的狂妄自大、频繁更换床伴,其实都是为了证明自己的魅力,来掩饰底色。”方理走近他,视线下落到他的西装风度扣上,“就像,这件定制西装为你起到的作用一样。如果现在见到的是你想象中的自己,那么我有些好奇,真正的你在哪?”

施斐然脑袋“滋”一声响起耳鸣。

他记得自己在哪里听到过一模一样的话。

徐涵。

他曾经的心理医生,唯一一个让他有过诉说欲望的心理医生。

方理还在说话。

施斐然随口找了一个借口离开。

耳鸣声持续很久,他坐上车,给裴映拨电话。

方理让他太糟心了。

电话响到自动停下。

估计裴映在画画,他画画时注意不到手机。

施斐然直接开车去了裴映工作室。

工作室有人,不是裴映,他只凭女孩背影就认出了这是胡奉妩。

“裴映不在?”他开口。

胡奉妩转过身,怀里抱着一捧绿光玫瑰。

“裴老师马上就回来了,”胡奉妩笑眼弯弯,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把玫瑰往身后藏,“这肯定是裴老师送施先生的花!先让你看见就没有惊喜了……”

烦躁感被闪烁的绿光玫瑰一下子压下去。

“没事,我假装没看见。”他朝胡奉妩笑,“别告诉裴映我来找过他。”

他回到桃源里。

金渐层非常适应它的新玻璃柜。

它原来待的玻璃缸现在用来饲养“食物”。施斐然买来许多五颜六色的肥虫,天天喂着,时不时挑几条最肥的给金渐层当零食。

他掀开玻璃缸盖,挑了一条蚕虫放在手背,看着它笨拙地蠕动,而后打开柜门,看着躲在小房子里的金渐层开口:“嘬嘬嘬——”

金渐层飞似地跳出来,扒住他的胳膊,一张嘴吐出舌头卷走那只虫,叼着转身跳回小房子里,这才开始咀嚼。

施斐然看着金渐层咽虫,无意间发现柜子里多了一个爬架。

可能是裴映买时没看好尺寸,这个爬架对身长65厘米的金渐层来说太小,而且和玻璃柜里的其他东西不搭。

开门锁的声响从身后传来。

裴映今天回家比平时晚。

施斐然笑着回过头,一眼看见裴映空空如也的手。

——没有那捧绿光玫瑰。

可能是他盯的有些久,裴映问:“怎么了?”

“没事。”施斐然转回头继续望着金渐层。

裴映换好拖鞋,走过来,从他身后一把抱住他,将脸埋在他的肩上:“想你。”

施斐然抬起手,抚摸裴映的后背。

那捧绿光玫瑰在哪儿?

第二天一早,他从裴映的车下来,进电梯到办公室,掏出手机开始翻通讯录。

他再一次找到联系过的私家侦探。

拨通号码:“帮我干个活,跟踪,还是上次那个人。”

裴映不是粗心大意的人,将那捧绿光玫瑰忘在工作室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施先生,他去了中心医院。”侦探向他汇报裴映的行踪。

施斐然想了想,道:“裴映离开医院再告诉我一声。”

侦探汇报裴映离开中心医院时,施斐然刚好处理完手头的工作。

午饭没吃,他直奔那家医院。

在某间单人病房里,一眼便看到了那捧绿光玫瑰。

它被摆在床头桌上,尽管室内光线暗淡,玫瑰花的色泽依旧艳丽。

病床上的女人正在睡觉。

施斐然放轻脚步,走到床尾,看挂在上面的患者信息牌。

安如玫。

癌症晚期。

施斐然一下子感到释然。

他猜到患者是谁了,裴映的婶婶。

裴映九岁那年双亲去世,是被叔叔婶婶接走抚养的。

后来裴映和养父母也断了联系。施斐然知道其中肯定发生过不愉快,但这是裴映的隐私,裴映不提,他没必要非得扒开看一看。

他转过身,打算离开病房。

床柱“吱嘎”作响。

“你找哪位?”

他停下脚步,转回来。

安如玫比同龄人看起来年轻,但十分疲惫,两边嘴角往下耷,可能是被病痛折磨成了这样。

“阿姨你好,”施斐然尽可能笑得真诚,“我叫施斐然。”

安如玫看着他,不像在注视他本人,倒像是看客注视那幅名叫《斐然》的画作。

“你真好看呀,”安如玫终于笑起来,“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男孩。”

严格意义来讲,施斐然的年龄让他已经不能被划归到“男孩”了。

“谢谢,”施斐然上前两步,拉开凳子,坐在安如玫床边,“您也是这间医院所有病人里最好看的。”

明显是谎言,却让安如玫笑了好半天。

“我是裴映的朋友。空手来看见您,真不好意思,您喜欢什么水果?”施斐然掏出手机,打算得到答案后立即叫秘书送个果篮来。

“不用麻烦了,我没有食欲。”安如玫说。

“没想到他有朋友,小映那孩子独来独往,从小就是……”

“从小吗?”施斐然接道。

安如玫打开话匣,开始跟他说裴映小时候的事,说到高兴,还一把抓住他的手。

施斐然没有抽回手,他稍微感觉到一点点温暖,尽管安如玫的手很凉。

想着裴映曾被这样精心地照顾着,他就很开心。

安如玫低头捂着嘴笑,露出脑后绑头发的丝巾。

小丝巾上印满一朵朵绿色的玫瑰花。

施斐然恍然意识到什么,心脏倏地跳快。

安如玫。

绿光玫瑰。

“您喜欢绿色的玫瑰?”施斐然不动声色地问。

“对啊,”安如玫还在笑,伸手抚了抚系头发的丝巾,脸上闪过一抹羞赧,“我最喜欢绿光玫瑰……”

她指了指床头桌的那捧绿光玫瑰,“我第一次在家里见到这个花,就是小映买的。”

喜欢绿光玫瑰的原来不是裴映。

施斐然坐在凳子上,又陪安如玫聊了一阵儿,才借口公司有事,离开这间病房。

开车回公司的路上,梁佳莉打来电话,喊他过去吃饭。

他去了。

又是一桌子施鸿吃剩下的海鲜。

梁佳莉觉得海鲜是好东西,扔掉可惜,总是选择性地忘记他讨厌海鲜。

他的脑子浑浑噩噩,他细细咀嚼着虾肉,连恶心感都变得不怎么鲜明。

他努力不让自己往那个方向去想,但直觉总是霸道地压制住理性。

从梁佳莉那儿回到桃源里,天已经黑透了。

将车开向小区地库的路上,无意间发现小区路边的树上长出一个结,他降下车窗仔细去看,发现那是这棵树发出的第一条枝丫。

绿色还很淡,路灯悄悄地照着它。

看了它一会儿,才把车开去地下车库。

熄了火,施斐然坐在车里不想上楼。

他随手打开车载收音机,地库里没有网络,他只能听见无信号的雪花声沙沙作响。

他听到头疼,推开车门下车。

裴映不在家。

家里只有金渐层。

把车钥匙扔在鞋柜上,脱掉皮鞋,施斐然直接躺在地板上。

久久,开门声入耳,施斐然起身。

裴映看着他,一如往常的温和道:“怎么坐在地上?”

他朝裴映伸出双手,裴映走过来抱他。

裴映的手沿着他后背揉搓到后颈,扯着他的头发微微向后,凑上来要吻他。

那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骤然钻进施斐然的鼻腔。

施斐然别开头:“去洗澡。”

命令性的口吻大概让裴映不满。

抓在他头发上的手指收紧,施斐然被迫扬起头,接受裴映的嘴唇。

他知道自己有一副漂亮的躯壳。

梁佳莉也有一副漂亮的躯壳。

但梁佳莉的躯壳里装着一个无聊又令人讨厌的灵魂。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如此。

就像裴映画的那幅《斐然》,裴映对他一见钟情,不过是对这副躯壳的肯定。

方理说的没错。

或者说,徐涵说的没错。

狂妄自大、频繁更换床伴,其实都是为了证明自己的魅力,来掩饰底色。

他为自己的躯壳狂妄,为自己的灵魂自卑。

狂妄是他想象中的自己,自卑才是真正的他。

第二天他没去公司。

他在等私家侦探的电话。

裴映探望安如玫的时间相对固定,所以他可以避开裴映。

也可以不避开。

不知情的只有安如玫。

施斐然坐在病床旁边,听不安如玫滔滔不绝地说话。

“……你不知道,小映天天去宠物店看小金,他叔叔害怕蜥蜴,说什么都不让养,后来他叔叔调到外地工作,我偷偷买了小金放家里养。”

“他叔叔就是嘴硬,心特别好,回来之后,害怕也帮着照顾,他对小映也好,供小映出国……”

这个故事里,裴映不是被恶毒养父母赶出家门的可怜人,裴映才是那个反派,和梁佳莉一样。

破坏别人家庭的反派。

施斐然抬手腕看表。

可能因为他看表勤了些,安如玫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事啊?有事你就去忙,不用一直在这里陪我。”

话刚说完,病房门被推开。

裴映推开的门,手里还抱着一捧沾着水珠儿的绿光玫瑰。

裴映看向他,他也观察着裴映。

他观察到,裴映只用不到一秒的时间便收敛好所有情绪,走到床头,用新的绿光玫瑰替换下已经打蔫的那捧。

“你过来看婶婶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裴映说。

施斐然暗自感慨,这心理素质真好。

既然如此,他可以省略掉那些铺垫。

裴映出门扔掉打蔫的花束,然后重新返回病房,还给他买了一瓶玻璃瓶装的矿泉水。

施斐然旋开瓶盖,喝了一口润喉,看向病床上的安如玫,用不经意的语气问:“对了,到底是什么原因,你们突然和裴映不联系了?”

“没有不联系……”

安如玫躲开他的视线,垂眼注视着被单,语速也快起来:“就是误会,而且小映长大了嘛,他小时候就冷冰冰的不会讲话,他叔叔也是……闹了点误会。”

真动人,安如玫在帮裴映打掩护。

施斐然看了眼裴映,重复安如玫反复念叨的词:“真的是误会?”

“是误会的,误会。”安如玫抢先接话。

裴映的表情变了。

他们太了解彼此,一个眼神就能交换许多信息。

比如此刻,裴映注视着他——裴映在害怕。害怕什么?害怕他伤害安如玫吗?

这一点才真真切切割出施斐然心脏的血。

他决定如裴映所愿。

“阿姨,我其实不是裴映的普通朋友……”

“斐然。”裴映唤他。

施斐然笑了笑,站起来系上西装风度扣,视线扫过裴映,直勾勾落在安如玫身上:“我是每天晚上跟他上床的人。”

施斐然走出住院部,刻意慢下脚步。

雪融化成水,脏了他的手工皮鞋鞋面。

他给了裴映时间,但裴映没有追上来。

于是施斐然加快脚步。

坐上车,习惯性地用拇指在方向盘皮套上揩印子。

医院停车场里的车停得乱七八糟。

“吱”一声响,他被顶得往前倾了一下。

倒车镜里是一辆改装后的宝马。

车主年纪不大,一身名牌,副驾上还坐着一个打扮得像粉鸵鸟的美女。

施斐然下车绕到车尾,看车屁股被剐蹭出的新鲜白痕。

“不用你赔。”他看了看宝马车主。

宝马车主立即点头哈腰笑起来:“那可太不好意思了……”

“你赔不起。”施斐然言简意赅。

笑容僵在宝马车主脸上,这小伙子撇了撇嘴嘟嘟囔囔道:“不就是个奔驰嘛,神气什么啊,破鸭子。”

奇怪。

小伙儿不知道奔驰车和奔驰车之间也有不同。

奇怪。

通常女孩看到漂亮女孩会心生好感,但他却经常感受到同性的敌意。

“等一下。”施斐然喊住宝马车主,等着对方转过头,他说,“我是鹅。”

小伙子看上去并不相信他是鹅,可能以为他是什么特殊品种的神经病,急急忙忙回去坐上宝马车,倒车走了。

奇怪。

为什么他讲笑话别人不笑。

为什么他也不想笑,还有点难过。

施斐然回到桃源里。

为什么他在电梯里从来没有遇到过邻居?

这栋楼入住率怎么这么低,是不是只有他和裴映?

他揣着疑惑的心思走进家门,金渐层从玻璃柜里的掩体房里钻出来。

他打开柜门,注视金渐层:“我是鹅。”

金渐层吐了吐舌头,不但不买账他的笑话,转头绕着装虫子的玻璃缸跃跃欲试,管他要虫吃。

春天快到了,金渐层的食欲越来越好了。

喂完蜥蜴,施斐然大字型躺在地板上。

开门声比他想象中响得早。

裴映沉默地进屋,朝他伸出手,要拽他起来。

他没有碰裴映的手,自己撑着地板站起来。

“吃晚饭了吗?”裴映问。

“安如玫看起来很普通。”施斐然评价道,“过于普通。”

“想吃什么,我给你煮。”裴映说。

“你叔叔知道你们两个的事情时是什么反应?”他追问。

裴映沉默着转过身,走到冰箱旁,拉开冰箱门。

冰箱里规规整整地摆满新鲜的食材,看着让人颇有食欲。

施斐然走过来,伸手关上冰箱门:“她是技术特别好吗?她叫床声大吗?干她爽吗……”

他话音没落,肩膀忽然被裴映两只手抓住,整个人摔在冰箱上。

冰箱猛地一晃,噼里啪啦的响声从冰箱里面传来。

“对不起,弄疼你了?”裴映没有放开,仍双手抓住他的手臂,将头贴过来挨在他肩头,“对不起,对不起……”

裴映的头发上没有任何香味。

裴映知道他哮喘,所以不使任何有香味的产品。他们同居之后,就连裴映喜欢的那款古龙水味道也不见了。

施斐然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缓慢地抬起手,覆在裴映后脑。

“我原谅你。”他说,“我原谅你,但不要再让我看到绿光玫瑰,你也不要再去医院。”

“她快死了,”裴映慢慢垂下眼,“她让我帮他签放弃治疗同意书……”

“你只要看她一眼,就算出轨!”施斐然吼起来,自己都把自己吓一跳。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来,抬手拨开裴映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放慢语速重复:“你只要看她一眼,就算出轨。”

“好,我不会去了。”裴映道。

之后,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裴映沉默地做了两菜一汤,他沉默地吃。

吃完晚饭,施斐然打开电脑处理工作,裴映在对面书桌看一本荷兰语的书。

零点。

施斐然洗了澡,掀被子上床,侧身躺着,死死盯住房子门口,盯到眼睛发酸。

裴映也洗了澡,躺来他身边,拍两下手关掉灯。

避孕套用没了,忘记买新的。

润滑剂没有收起来,还在枕下。

施斐然钻进被子里,拽下裴映的睡裤。

说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帮裴映口。

那根东西和主人的意志背道而驰,裴映就算再没心情,性器官也很快地在他的舔弄下变硬。

裴映掀开被子,静静地注视他。

玻璃柜里的小夜灯亮着,屋里并不是黑得不见五指,但也不足以使得施斐然看清裴映的神色。

施斐然猜裴映大概率是用那种审视的眼神。

他将那根性器官嗦出水声,时不时听见裴映压抑的喘息。

他吐出它,问道:“她帮你口吗?”

裴映出了声:“不是的,斐然……”

施斐然控制不住自己,猛地扑上去,捂住裴映的嘴。

死死捂住裴映的嘴。

“你第一次和她做时几岁?一个十五六岁的青少年,唯一的经济来源就是你叔叔和那女人,你不敢违抗她对不对?你怎么可能喜欢她?”

裴映没有反抗,仍然静静地看着他,一双眼睛在黑夜中泛着水光。

施斐然自己缓过来,冷静了,松开压在裴映嘴上的手。

“没有发生过你想象的事情。我和安如玫没有上过床,但我不会……不会否认我自己的感情。这种不正常的关系断断续续两年,后来她把我们的事情告诉了叔叔,叔叔原谅了她。”

剩下的话裴映没有说,但施斐然已经知道了,裴映的叔叔原谅了安如玫,但没有原谅裴映。

他正愣神,裴映蓦地扣住他的腰,把他翻到床上。

润滑剂被裴映拿走,他的腿被分开,这一次裴映有做扩张。

沾着润滑剂的手指钻进来。

自己里面被裴映摸得很凉。

他希望裴映和安如玫有过关系是不得已的事情,这不是占有欲。

捅进入口的器官撞散思绪,他攀着裴映的背,尽可能放松身体。

裴映的后背出了汗,微微凉,紧紧贴着他的指尖。

施斐然的脑子一会儿空白,一会儿又被拖拽回来。

裴映把他翻到背面,箍着他的腰挺动。

这个姿势进得最深。

裴映操到他射出来之后就停下了,也不压着他,倒回自己枕头上喘。

他知道裴映没射。

不少次都是这样,他射了不想继续做,裴映察觉到就会停下。

他操别人时从来没有对方射了自己就停下过。

高潮的最后一抹酥麻感也消失。

他倏然想明白他不接受裴映爱过别人的原因。

不是把裴映当成了自己的东西,不是占有欲,也不是感情洁癖。

是怕比较。

因为内心深处,他相信自己谁也比不过。

只要裴映爱过别人,就不会爱他。

他不配。

他伸过去手,在裴映手背上一下下揩指甲印。

裴映的手背摸起来有些潮湿,床单上也有这种味道。

“换床单。”他开口。

“现在换吗?”裴映问他。

他想了想,实在懒得挪地方,翻了个身道:“明早。”

早上他没着急去公司,吃完早餐,恰好看到裴映更换床单。

他第一次看见裴映换床单。

他从不觉着这事儿多麻烦,以前定期有阿姨打扫他的公寓并帮他处理这些。

床单边角有松紧带,用来扣在床垫角上,松紧带造成床单边缘一大块褶皱,但裴映却变魔术一样将褶皱全部碾平。

裴映没有把换下来的床单放进洗衣机。

他问原因,裴映回答:“等下太阳高一点,洗完立刻晒味道比较好。”

施斐然点点头。

从咖啡壶里倒出剩下的半杯咖啡,端着杯子走到书桌前,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

“你今天不去公司?”裴映问。

“下午再去。”他说。

裴映晾好被单之后离开家去了工作室。

施斐然派去的私家侦探还在跟裴映。

他本以为裴映就算不见安如玫,也会在安如玫病房门口待一会儿,问问医生情况之类的,但裴映真的如他要求的那样,没去医院。

他侧过头,再一次看向玻璃柜里的木头爬架。

起身走到玻璃柜前,仔仔细细地看这个爬架。

仿真树皮有划痕,有掉皮的部位,显然不是新的。

金渐层之前一直养在安如玫那里,那么这个爬架只会是安如玫送来的。

施斐然皱起眉,打开玻璃柜,伸手去拿那个小爬架。

手指刚挨到爬架,金渐层飕地跳过来,一口咬在他手上。

疼都没来得及疼。

他满脑子都是“为什么啊”。

金渐层咬完他,瞳孔扩成圆形瞪着他,出不了声,只用眼神在回答他:为什么啊。

它没有回小房子掩体里藏着,而是用下巴卡在爬架顶端,四只蹼抓着爬架,可怜兮兮地抱着爬架立在上面。

施斐然尝试跟它好说好商量:“我给你买个纯金的爬架。”

它不动。

过了一会儿,施斐然叹口气,关上柜门——蜥蜴不在乎爬架是不是纯金的。

施斐然有些紧张。

毕竟这事儿他没和裴映提前商量。

这么一想,好像他很少和裴映商量事,他们之间基本靠默契。

他望着裴映的眼睛——从中捕捉到惊喜,紧张感这才消散。

方理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站到他们面前,手上还抓着一支哮喘喷雾。

是被女孩抢走的那支。

方理从上到下把施斐然看了一遍,视线跳到裴映手上。

裴映还握着刚刚给他的喷剂。

已经给了他一支,怎么还有?

施斐然问裴映:“怎么还有一支?”

“我一般备两支,”裴映回答道,“一支带在身上,一支挂在速写本弹簧线上放包里。如果你没带,如果其中一个喷头故障,都能应付。”

施斐然刚想说话,方理凑上来:“你没事了吧?”

他不得不面向方理,为裴映介绍道:“这位是方理。”

“裴映。”裴映伸出手。

这两人握了握手,施斐然等不及,直接拽住裴映走出艺术空间。

“去哪儿?”裴映问他。

“中心医院。”他回答。

他把裴映推上车,一路开到中心医院。

将车停在停车位上,他示意裴映:“上去吧。”

裴映坐在副驾驶上,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车里安静着。

“咔嗒”一声,裴映解开安全带卡扣,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施斐然吐出一口气,藏在身侧的手偷偷握紧。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是真空状态,裴映当然遇到过别的人。

那是裴映的人生,裴映的过往,他无权切断裴映的过去……

车窗蓦然被叩响。

施斐然侧过头。

看见是裴映之后,他疑惑了一秒才降下车窗。

“陪我上去。”裴映道。

祈使句。

裴映很少用祈使句和他说话,因为这听起来像命令口吻。

施斐然没反应过来,车门直接被裴映拉开,他几乎是被裴映从车里掏出来的。

迷迷糊糊上了住院部的电梯。

裴映的手很凉,但手心渗出汗。

手指在抖,尽管抖也用力抓着他。

施斐然反手牵住裴映的手。

“叮”。

电梯门打开,走廊里明亮的白光照进来。

安如玫病房里坐着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中年男人,施斐然猜这位就是裴映的叔叔。

病床上的安如玫身上插着管子,管子连接着仪器。

监测心率的屏幕不断划着折线——看来是抢救回来了。

施斐然松开裴映的手,轻轻拍了两下裴映的手背,转身走到门外。

不一会儿,那中年男人也走出来。

没有跟施斐然说话,眼神涣散着,似乎注意不到周围的任何事物。

施斐然不再看这人,后退一步,背贴着冰凉的墙壁,仰头看向天花板。

天花板上的灯管亮得刺眼,有一只飞蛾死在了里面。

那只飞蛾张开翅膀,仍是飞翔的姿势。

病房门虚掩着。

他听见里面传出裴映温和的声音。

“谢谢你照顾我,你那么怕小金,还愿意买下它送给我,谢谢你。”

施斐然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心脏所在。

他发现他没那么嫉妒安如玫了。

如果没有安如玫,那个喜欢冷血动物的少年就不会拥有属于他的冷血动物。

三天后。

空气转暖,温度一下子变成了零上。

晚上八点。

裴映接到施斐然下班,回桃源里的路上,接到胡奉妩的电话。

他的助理很有分寸,不是重要事情不会在傍晚六点后找他。

裴映接通电话,戴上蓝牙耳机。

“裴老师……那女孩和她妈妈去警局了,现在正在警局调解室等你们呢。”胡奉妩道。

裴映反应过来胡奉妩说的是哪个女孩,回答道:“艺术空间有监控。调监控给警察,那女孩触犯了法律,需要被逮捕,而不是在调解室。”

胡奉妩:“……她叫张诗茹。”

没印象。

胡奉妩:“她妈妈是我们以前的客户,叫顾婷。”

没印象。

胡奉妩:“你给张诗茹写过推荐信,她爸爸是做原石生意的张硕硕……”

有印象了,那个跟踪过施斐然的中年男人。

毕竟被冒犯的感觉不常有。

“我先送你回家,然后我去一趟警局。”裴映说。

余光感受着施斐然的注视,他解释道:“抢你喷剂的女孩抓到了,我去处理一下。”

“行。”施斐然说,“早点回家,回来晚了我会断气。”

裴映笑了笑,计算了一下到警局的车距,并多匀出些时间容纳堵车情况:“两个半小时。”

他比计划时间提前十分钟走进调解室。

屋里除了穿制服的警察,还有胡奉妩、张诗茹,以及张诗茹的母亲顾婷。

这样的情况下,张硕硕居然没有来。

张诗茹眼睛肿得像两只桃子,坐在椅子上抽噎,看到他之后缩起肩,忽然咬着牙浑身发颤:“都是你的错!”

顾婷站在女儿旁边,揽着女儿的肩膀,睁大眼睛看看裴映,又低头看向女儿:“茹茹,裴老师怎么你了?”

张诗茹抿着嘴摇摇头,零上三四度的天气,小姑娘的刘海儿被汗浸成一缕一缕。

“我和她单独待一会儿。”裴映说。

“那可不行,”民警拦上来,“没有这个规矩……”

“可以吗?”裴映面向顾婷,这应该在他来之前就由顾婷打理好。

顾婷朝他点点头,转过头看那几个警察:“小同志我不为难你们,我给我老同学再打个电话……”

“这样这样,”警察再一次拦上来,指了指裴映,“你跟小姑娘单独出去散散步,有什么误会正好也讲讲清楚,好吧?”

张诗茹站起来,裴映转身走到门口。

“茹茹,外套没穿……”顾婷跑过来,给张诗茹套上粉色大衣。

警局院子里有几棵树,树上有鼓出的节,大概很快会发出新芽。

“为什么说是我的错?”裴映先开了口。

“你要是不告诉我,也就不会毁了我的家……”张诗茹小声嗫嚅。

“你的意思是罪犯无罪,将他的罪行曝光的人有罪?”裴映平静地发问。

张诗茹恨恨地瞪他。

“你母亲不知道吧?”他又问。

张诗茹摇摇头。

“那你的家庭就暂时还没有毁。”裴映话锋一转,“艺术空间到处都有监控,你这种行为叫杀人未遂。”

张诗茹一下子瞪大眼睛,显然调解室里警察没有跟她说这些。

“不是!”她摇摇头,“我拜托我们老板带我进去就是想见见施斐然……看见他犯哮喘,我就想教训他一下,我不知道他那么严重……我同学过敏,一会儿就自己缓过来了!我真的不知道!”

张诗茹眼泪噼里啪啦滚落,脚步似乎无意识地走向警局门口。

“去哪儿?”裴映叫住她。

张诗茹:“我想找我妈……”

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裴映道:“我给你两个选择:不起诉你,但我把你父亲跟踪我男朋友的完整版本告诉你母亲;或者走司法流程,但你父亲的事,我为你保密。”

自我毁灭,家庭毁灭。

他好奇这女孩会选择哪一个。

张诗茹还在沉默。

裴映开始有些不耐烦,怕耽误回家时间。

十秒后,张诗茹抬起头,紧握的拳头终于松开了:“我可以坐牢,别把我爸那事儿告诉我妈。”

裴映弯了弯唇角。

“回屋子里吧,跟你母亲说,我们和解了。”

张诗茹盯着他,好像不敢确认他说的话。

“我不想跟你结仇,我会在合适的机会,让你报答我的恩情。”他说。

他说的是实话,他此刻就是这样想的。

处理完毕,答卷后快速检查。

张诗茹说过的话再一次在裴映脑中倍速重播……

——我拜托我们老板带我进去就是想见见施斐然。

裴映顿住脚步:“对了,你们老板叫什么名字?”

张诗茹耸着肩抽噎了一下:“方理。后来……他追上我要那瓶喷剂,我就立刻给他了。”

方理。

方哲的哥哥?

他忽然想起方理从门外跑回来的样子。

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愤怒感铺天盖地涌上来,他半天没想明白愤怒情绪背后的理由——这种没由来的愤怒可能是从潜意识层面冒出来的。

裴映回到桃源里地下车库。

施斐然的车剐到送修了。

他把车停在施斐然的车位上,熄火,突然想明白愤怒从何而来。

怪不得他会觉得似曾相识。

这个招数他用过,在举办校庆的庄园里。

付钱给几个混混装扮成醉酒的校友,将施斐然推搡进迷宫。

他在自己创造机会,救施斐然的命的机会。

方理很可能也在这样做。

只不过施斐然身边已经有他了。

所以方理拿着哮喘速效喷剂跑回来看见他,眼神中才会有那样的错愕。

家门口摆着一个比他还高点的纸盒。

看形状,很难不怀疑施斐然为他订购了一副棺材。

他掏出钥匙,拧开门。

门打开,与此同时,细腻的旋律倏然流进耳。

音质过于抓人,他愣了愣,抬起头,刚好迎上施斐然对他笑。

施斐然裤子上蹭了几条白印,敞开的白衬衫上又沾着不少灰迹,蜜色的皮肤上还有晶莹的水光。

施斐然指了指一人高的唱片机:“我刚拼好,怎么样?”

抱歉,施斐然在这里,他没有心思看唱片机。

一曲结束,一段典型的弗拉明戈前奏响起。

施斐然一颗颗系上衬衫扣,调大音量。

而后踩着加快的鼓点转起来。

衬衫没有如往常那样整整齐齐被裤腰箍住,衣摆自然下垂,又随着主人自由地扬起。

久违的躁动感卷上来,裴映感觉浑身的毛孔都倏地张开,微微发热,微微发麻。

施斐然停下,撞在他身上。

红酒气味从这男人身上飘过来,以一种让他无法拒绝地方式侵略着他。

他吻上施斐然的嘴唇,被动地占领回去。

他喜欢施斐然不自觉地抓他,收拢的手指攀着他,慢慢收拢手指,似乎想多拿走些什么。

他一次次往前,直到被墙阻挡。

施斐然被他抵在墙上,张着嘴喘。

裴映暂停下来,欣赏这人的表情。

施斐然低下视线看他,像温水淌进心口。

“在想什么。”施斐然问。

“想去拿速写本,画你。”他说。

张硕硕、张诗茹、莫琳、梁佳莉、施鸿、李蕊、胡奉妩、安如玫、方哲、方理……

裴映默念着这些人名,一边贴着路边飙车,一边匀出注意力观察到没到那间会所附近。

张硕硕、张诗茹、莫琳、梁佳莉、施鸿、李蕊、胡奉妩、安如玫、方哲、方理……

裴映默念了五十遍,依然冷静不下来。

只好开始宣泄情绪:

为什么他要在灯火繁华的街道飙到一百二十迈去救方理!

为什么!

为什么!

他驾照上就剩一分了,为什么!

他面对张硕硕时,有话没有说完。

“没有一捂就晕的麻醉剂。如果你在电影中看到过类似镜头,那只是编剧是为了戏剧冲突设置出的情节,更何况……”

“更何况,绝大多数麻醉类型药物,对施斐然没有作用。”

施斐然千杯不醉,源于他天生的抗药性。

施斐然小时候阑尾炎手术,两分钟就从麻醉中醒了,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被绑在手术台上,有人拿着手术刀在他肚皮上划——至今这事儿都被施斐然称为人生最大灾难,留下了尖物恐惧后遗症。

另外,施斐然为他花的最大一笔钱不是牵线哪个画廊,而是为他出头殴打了整个足球队,挨个给队员赔的医药费。

总结起来就是:方理的药没有用,方理死定了。

张硕硕、张诗茹、莫琳、梁佳莉、施鸿、李蕊、胡奉妩、安如玫、方哲、方理……

裴映尝试了一个深呼吸。

张诗茹?

他倏地抄起手机拨通张诗茹电话。

“你知不知道你们老板方理住哪?”

方理如此喜欢炫耀,一定会带施斐然回他自己的家。

“哦……知道,我给他送过文件。”张诗茹说出一个地址。

很好,离他现在所在地只有六公里。

裴映并到掉头车道,在心里继续念叨那些名字。

他不擅长记人名,强迫自己背诵人名可以分散一部分愤怒。

紧赶慢赶冲进方理住的小院时,万幸,方理还活着。

施斐然蹲在方理旁边,手肘支在膝盖上,手掌撑着下巴,指节上还沾着血。

施斐然的神情特别像一个小孩,拿着一截儿小木棍打扰蚂蚁搬家。

裴映瞪了施斐然一眼,率先扶起方理,摸遍方理全身,检查这人有没有断掉的骨头。然后他想起来不久之前,他把方哲推下停车场台阶,刚做过一样的事。

裴映有些哭笑不得。

——方理的骨头没事,只是脸有点惨,惨的像化了特效妆,眼睛充血成缝,嘴也肿了。

最惨的是方理意识还是清醒的,从眼睛缝里看见是他,猛地推了他一把。

劲儿还挺大。

“哎,你还能不能起来了?”施斐然看着方理,“你不起来我跟裴裴回去了。”

酒里的药只是不能起到方理预想的作用,但不是没用,比如此刻的施斐然显然异常兴奋。

方理当然起不来了。

施斐然伸手抓着裴映手臂,晃晃悠悠站起来:“裴,你不用担心,我根本没使劲打他……”

“闭嘴。”裴映道。

施斐然哼出带着鼻音的笑,黏糊糊粘到他身上,把头歪在他肩膀上:“你让我‘闭嘴’时好性感。”

裴映扯过施斐然的衬衫,往上多系了一颗扣子:“外套呢?”

施斐然耸了耸肩。

算了,不找了。

“等……等一下。”施斐然转过身,踉跄着走进方理家大门,从客厅的墙上摘下一幅画。

裴映看清那幅画上人脸的猫与猫脸的人,心蓦地被刺了一下。

他什么也没说,接过施斐然的画拿在手里,拉着施斐然上车。

他方向感一般,找不清哪条路能到家,于是把手机摆支架上打开导航。

“前方三百米事故多发路段,请谨慎驾驶。”ai女声道。

“前方三百米事故多发路段,请谨慎驾驶。”施斐然怪声怪气地模仿。

他不理施斐然,施斐然学了几句,就静静侧着头注视他。

“裴裴,我乖不乖?”施斐然问。

“不乖。”裴映回答,“打人不要紧,你侮辱了方理。侮辱了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

施斐然眨了眨眼,突然把手直接伸到裴映两腿中间。

裴映吓一跳,条件反射重踩刹车,紧接着听见后面跟车“滴——”的拉长声鸣笛。

裴映松开刹车:“施斐然!”

“停车……”施斐然解开安全带,整个身子往他怀里钻,“我要在车上做。”

停哪儿?

在哪儿做?

马路中央?

“快点,别白瞎了方总的药。”施斐然又说。

裴映被那只手摸得脑子也乱七八糟,一边找地方停车,一边尽可能把向下聚集的注意力上升回脑子里。

另一个问题:施斐然揉在他下半身的手根本毫无轻重。

“轻点。”裴映开口。

施斐然抬头看他:“轻点你会硬这么快吗?”

裴映终于在一处烂尾楼成功停下车。

也终于理解了为什么有人热衷野战。

周围的声音都被放大,仿佛紧紧贴在耳边。

鸟叫声、风声、不知是什么机器的发动声。

他们像两个动物,越肆无忌惮,越心惊胆战。

这种怕被人发现的不安感也变成刺激本身。

施斐然比以往更没有耐心。

半撒娇半呻吟地喊他的名字。

他的名字被夜风卷上一层回声。

两个大姨聊天的声音也在这时传进耳朵。

脚步声越来越近。

裴映抬手捂住施斐然的嘴。

车门开着,他站在地上,裤子褪到膝盖,施斐然两条赤裸的长腿盘在他的腰上。

他停在施斐然身体深处,维持着平衡。

包裹着他的肉道时不时紧缩,夹得他差点射。

施斐然眼中完全是一种饱满的迷离。

想射精。

他挪开视线,看见真皮座椅上到处是润滑剂——他放车上还没来得及拿回家就已经用上了的润滑剂。

两个大姨一个抱怨着孩子读博不找对象,另一个抱怨着孩子工作忙不回家,就这么走过了拐角。

裴映松开捂在施斐然脸上的手。

施斐然却腾地冲上来圈住他,连带着圈住他性器官的肉道一并紧缩……

一缕没被束缚住的快感倏地钻到下腹——他不受控制地射出来。

简单收拾好施斐然,不在乎驾驶证上仅剩的一分,开飞机一样把车开回桃源里。

感谢方理。

酒的药效惊人。

施斐然缠了他一宿。

裴映睡到第二天中午十二点半,睁开眼发现自己腰很疼。

洗漱完毕后,习惯性地踩上体重秤,发现体重掉了2kg。

“……”

“嘬嘬嘬。”

施斐然召唤他。

他走回床边,掀开被子躺回施斐然枕边。

施斐然垂着眼,望向那幅从方理家里拿回来的油画。

裴映没有看那幅画,他专心地注视着施斐然。

施斐然仍看着画,忽然哑着嗓子开口:“我嫉妒你。”

“嗯。”他应道。

绘画是他最擅长的表达方式,他当然认同自己是最好,他相信每一个时代的“最好”,也都会像他一样认同自己。

“只要你还是裴映,我还是施斐然,我就会继续嫉妒你。”施斐然一边说,一边撑起头枕到他胸口,“我永远都会嫉妒你,欺负你,害怕你离开我。偶尔也讨厌你,不喜欢你,但也永远爱你。”

像有人在裴映两只眼睛周围架起木头,点燃两捧篝火。

他的眼圈变得很烫。

施斐然从他身上翻下去,两手支起来抻了个懒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被施鸿海鲜恶心到的胃终于透一透了。”

那幅油画,施斐然交给裴映处理了。

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否认自己的天赋,但没办法否认加在那幅画里的心血。

他既不能忍受那幅画出现在自己眼前,又不舍得把它放进碎纸机。

所以交给裴映。

他知道裴映会把它放在一个眼不见心不烦的角落。

他现在周六周日基本不去公司了。

有时候和裴映一起飞回他们留学过的学校,去他们相识的面包店里喝咖啡,再买隔天的机票回来。

周五晚上。

施斐然倚着裴映刷手机,把刚查到的土耳其天气展示给裴映看:“这周去坐热气球?”

“好啊。”裴映弯起唇。

他刚想接着讨论,裴映的手机突然震起来。

屏幕上显示“裴庆丰”。

姓裴,可能是施斐然那天在安如玫病房里见过的男人,裴映的叔叔。

他不再禁止裴映去探望安如玫后,一次也没陪裴映去过医院。

裴映自己去,估计也是安如玫最想要的。

裴庆丰在晚上九点半打电话给裴映,大概率不是什么好消息。

裴映接通电话,贴在耳边:“喂。”

一句话的时间之后,裴映挂断电话。

不需要裴映开口,单单看裴映的表情,他已经猜出来了——安如玫去世了。

裴映起身,快步走去洗手间。

施斐然跟上去,看见裴映打开水龙头,在水下冲刷手指。

施斐然静静地倚着洗手间门框,没有制止裴映洗手。

裴映搓得两只手通红,十几分钟后,关掉水龙头开关。

流水声停下,洗手间里极静。

施斐然知道裴映有洁癖,有情绪时严重一些,正常时可以忽略不计。

裴映转过身,走向他。

施斐然没去拿毛巾,直接掀起身上的莫代尔t恤去擦裴映的手。

擦干净之后,他把裴映刨到自己怀里抱住。

中心医院病房里,安如玫还躺在那张病床上。

裴庆丰找了殡仪馆的人来接尸体,马上就到,所以医院没把安如玫送去太平间。

又是休克,但这次没抢救过来。

那张放弃治疗同意书,裴映没有为安如玫签下,裴庆丰也没有。

“如玫问我,是不是因为恨她,才让她受罪,不同意放弃治疗……”裴庆丰单手捂着自己的眼睛,眼泪从指缝流下来,“不是,我不恨她,恨不起来……”

施斐然相信裴庆丰所说的“不是”。

裴庆丰不同意放弃治疗,是真的相信着奇迹,期盼着奇迹。

他也相信裴庆丰说的“恨不起来”。

当你陷在“爱”的状态里,无论对方做了什么,你都没办法对这个人生出与爱相反的情感。

裴映表现得比他想的平静。

只默默摘下食指上的蓝宝石戒指,递向裴庆丰。

“你婶婶给你买的,你戴着吧。”裴庆丰说。

“不用了。”裴映坚持。

裴庆丰抹了一把眼泪,接过那枚戒指。

殡仪馆的人到了,裴映帮忙把安如玫的尸体从病床挪到担架,放进裹尸袋,拉上拉链。

他转身询问裴庆丰是否需要其他帮助,裴庆丰摆了摆手。

离开医院后,他和裴映的车一路跟在殡仪馆灵车后面,一直到灵车拐进殡仪馆院门。

裴映停下车。

“读高二时,我打了我们班的班长。”裴映望向前方,那里只有夜幕下黑漆漆的门,“安如玫看见我拿水龙头冲手上的伤口,大声骂我,说这样伤口会感染。”

施斐然:“为什么打班长?”

“他人缘好,他让班里所有的人不跟我说话。”裴映说。

施斐然用舌尖在下排牙齿内侧滚了一圈:“他叫什么名字?我去弄死他。”

裴映侧过身,把头贴在他肩膀:“你认真的?”

施斐然抬起手在裴映后背上搓了搓:“我可以是认真的。”

殡仪馆回家的路有点远。

施斐然问道:“我开车?”

裴映看了看他,点头。

一个半小时的车程,路上两人再没说话。

裴映想和他说话自然会开口,裴映想要安静他也可以就这么陪着。

停好车,上楼,到自家门前时,施斐然蓦地愣住——

他们家的门敞着,里面一片狼藉。

书架上的书大多被掀到地上,好几本摔裂了书脊。

他买回来的一整套琉璃餐具也碎了好几只。

椅子倒在地上,地板被砸出凹坑。

施斐然管不了这些,直直跑向玻璃柜,打开柜门——房屋形状的掩体里钻出一只憨头憨脑的蜥蜴。

金渐层藏在掩体里,只有一条长长的尾巴甩在外面。

闯进他们房子的人很可能以为这里面住的是毒蛇,没敢打开。

施斐然长舒一口气。

走进衣帽间,果然看见小十年攒下来的限量手表都被拿空了。

其实这位小偷不算识货,裴映书架上的书才是真的值钱,尤其是那些初版书,完全有资格进博物馆。

外屋传来嘈杂的翻东西声。

施斐然走出衣帽间,看见裴映半蹲在书架下方,翻找地上横七竖八的书本。

“找什么?”他问。

裴映拿起一本厚重的荷兰语工具书,慢慢将书从头翻到尾。

封着红色漆印的信封从某一页掉出来——

方理家。

穿着一身红色真丝睡裙的莫琳抚上方理的肩膀,歪着头盯着他的电脑屏幕:“摄像头安在了哪儿,这个角度好低啊。”

“插座。”方理撩开莫琳洒到他脸上的长发,“针尖大小,不发光也不反光的那种。”

“我的人拿走了手表和他们家里备用的美元,伪装成普通的入室盗窃。”方理接着说。

屏幕里,那张信封被一只手拿起来,放回它原来所在的外文书里。

方理揉搓着莫琳柔软的手指,脑子一并转起来:

家里失窃,房主最先检查的东西,必然是最重要的东西。

施斐然先检查的是那只让人毛骨悚然的冷血动物,而裴映检查的则是一本书里的一张信封。

方理松开莫琳的手,转过头看莫琳的脸:“裴映的画有没有可能是工作室里其他人的创意?那东西是他作假的证据?”

莫琳摇摇头:“你想象力真丰富。他九年前就是这个风格,没有人能模仿裴映,你这个文盲。”

方理笑了笑,接着问:“那施斐然呢?”

莫琳:“斐然做事很小心,不会有酒后撞死人这种事。”

“别趁机阴阳怪气我。”方理点了点屏幕,“什么东西能真正威胁到施斐然?”

莫琳:“床伴多这种小事儿谁也不在乎……施斐然那个妈,倒是挺能作的,又好赌。”

“赌债的话,施斐然有能力填,”方理说,“什么能威胁到施斐然作为施家唯一继承人的身份?”

莫琳:“他妈偷人?他不是施鸿亲生儿子?”

方理皱了皱眉:“我突然有个想法。”

莫琳:“说。”

“我想娶你。”方理转回头看着她。

莫琳异常平静:“你最近不是迷施斐然迷得魂儿都没了?”

“他不要我的迷恋,我自然要收回来。”方理掏出手机,把监控另一端同步到手机上,“我要整理一下这条混乱的食物链。”

他当着莫琳的面儿脱光身上的睡衣,换上一套轻便的运动服。

莫琳把自己摔回床上,掩着嘴唇打了个哈欠:“又去你那个公益协会给那些痴呆老不死的洗澡?”

“是的。”他对着莫琳微笑。

并不是。

这次派人进施斐然和裴映家里盗窃,只是为了知道什么东西才是他真正应该偷的。

——那个信封。

施斐然去上班。

裴映去工作室。

不到十小时的时间,他就等到两人都不在家的间隙。

那信封既没有被转移,也没有被挪进保险箱。

如此轻而易举。

方理转动身下人体工学椅,抬高手里的信封,对着阳光看了看。

信封比较厚,根本看不清里面具体装着什么。

如果不炫耀,那么成为胜者的成就感会大打折扣。

方理盯着信封上的红色胶印,抬起头,无意间从百叶窗上瞥见一个身影。

张诗茹。

他故意在这时拿起手机拨给施斐然,并提高自己的音量:“施总,我从你们家拿走了一件东西,你发现了吗?”

“发现了。”施斐然回答。

“那就好。”方理挂断电话。

他将信封折了一扣放进西装内襟暗袋,起身,假装去洗手间。

又掐着时间重新折回,果然在自己办公室里逮到了张诗茹。

张诗茹完全愣在原地,神色惊慌失措。

方理慢悠悠从怀里拿出那个信封:“裴映叫你把这东西偷回去?”

“不是!”张诗茹立即反驳道,“我刚才听见你打电话……是我想拿您的东西……”

方理喜欢看别人胆战心惊,喜欢所有事情都在他掌控,也喜欢看对手图穷匕见。

“告诉裴映,你失败了。”方理道。

张诗茹离开办公室之后,他坐回工学椅上,静静等待施斐然回电话。

五分钟,十分钟。

胜利的欢愉逐渐变味。

方理拿起手机,再次拨给施斐然。

施斐然很快接通他的电话。

方理开口:“单独来见我,如果你想要这件东西。”

“着什么急,我的会议没开完,你催什么催?”施斐然挂断电话。

施斐然听起来很不耐烦。

方理揉了揉嘴角,被施斐然打出的肿胀已经完全消退,只剩下一点青黄色的淤痕。

不对。

施斐然的反应、语气都不在他的预想之内。

方理深呼一口气,腾地抓起那信封!

受情绪影响,方理准备好的台词忘掉一大半。

所以当施斐然真正站到他办公室里时,方理太过着急,不加修饰地直接说出心中所想:“现在我在这条食物链的顶端,我可以对你提任何要求。”

方理从施斐然的表情看不出这个人在想什么。

施斐然拿出手包,从里面翻出一张名片,摆到他面前:“我爸的名片,我觉得你和他一定合得来。”

方理咬了咬牙,扼制住摔东西的冲动。

施斐然的打岔让他格外恼怒。

他只能继续说下去:“你一定没猜到,第一次偷窃是伪装。我在你们家里装了摄像头,从而知道什么东西对你和裴映最珍贵——所以,我才是更聪明的那一个。”

“哇。”施斐然甚至抬起手鼓了两下掌。

好了,施斐然已经让他耐心告罄。

方理拿起桌上信封,顺着火漆印撕开它。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有些扭曲,但也顾不上控制表情。

信封里滑出一张绿色卡片。

方理盯着那张卡片愣了愣,再次打开信封——

完全错开了他的想象,这里只有那张卡片。

方理拿起卡片。

施斐然忽然说了一句非英语的外语,听起来像葡萄牙语。

方理捏着卡片,抬头看他。

“是‘选择我’的意思,”施斐然抓了抓头发,“现在可以还给我了吗?裴映说这东西对他非常重要。”

方理脑中一片闪烁的噪点,下意识跟着念道:“……选择我?”

“拿倒了,”施斐然走过来,从他手中抽走那张卡片,上下旋转后展示在他眼前,“可能也是我写字乱,是西班牙语:选择我。”

施斐然将卡片放进西装胸口的口袋中,单手系上风度扣:“我的那些表你留着吧,就当赔你的医药费。”

黑色玛莎拉蒂明晃晃地挡在写字楼正门口。

裴映静静着望向门口,直到看见施斐然的身影。

副驾驶车门被拉开,施斐然解开西装风度扣,坐上他的车。

他朝施斐然伸出手。

那张卡片的重量重新回归到他手心里。

裴映吸了一口气,安然吐出。

将它放在衬衫左胸口袋里,片刻后又立马拿出来,想了想,抠开手机壳,将它放在手机壳和手机的夹层里。

“那张真正的亲子鉴定书在哪儿?”施斐然问。

裴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施斐然:“亲子鉴定书,原本不是被你放在信封里吗?”

“我们因为它冷战那天,我就把它烧了。”裴映回答。

他迟迟没有开车,不太放心,再一次抠开手机壳,害怕手机壳掩到那张卡片的边角。

当然没掩到。

选择我。

绿色的卡片。

绿光玫瑰。

……安如玫。

安如玫到死都没有戳破他的谎言。

安如玫配合他演完了所有的戏份。

他如此害怕施斐然知道安如玫的存在,可施斐然还是知道了。

他和安如玫谈好了交换条件,他每天送安如玫绿光玫瑰,安如玫帮他保守秘密。

施斐然那天离开病房之后,安如玫告诉他不要追出去——守在濒死、有过爱恋关系的养母身边,才更符合常理。

所以他留下了。

既然安如玫的存在已经被施斐然发现,那么他只能用一个常见的版本替换掉真正的事实。

裴映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爱上养母的少年,这样最可信最高。

事实是,他从没爱过安如玫,都是说给施斐然听的,每一个细小的表情都是计算。

他如此害怕施斐然继续往深去想,去想,他为什么需要安如玫爱他,他对安如玫独有的依恋从何处产生。

哺乳动物不能免俗于对抚养者的依恋。

他克制不住的洗手,也不是因为打了班长。

那时,只有安如玫冲洗他身体的目的,不是为了再一次弄脏——安如玫是唯一一个把他当成人的人。

安如玫把他当成恋人。

他利用安如玫的感情,让安如玫成为他的母亲。

“张硕硕、张诗茹、莫琳、梁佳莉、施鸿、李蕊、胡奉妩、安如玫、方哲、方理、谭强、谭辉……”

他在心里默念。

然后是地名。

……摇篮桥、摇篮桥、摇篮桥。

他只记得这么一个地名。

他有能力承担自己的过去,但他不想把这一部分分享给施斐然。

绝不。

绝不。

绝不。

就让施斐然认为他爱过安如玫好了。

但至少不要让绿光玫瑰变质。

那是他最喜欢的花。

裴映抿了抿唇,开口:“是我先喜欢的……绿光玫瑰,安如玫才跟着我喜欢绿光玫瑰。”

施斐然半天没有答话,忽然直直看过来:“蓝宝石呢?”

裴映摇了摇头。

裴庆丰不懂。

那根本不是安如玫送给他的蓝宝石。

那是他九岁时从一个体重超过二百斤的中年男人那里获得的“小费”。

戒指被他亲生父母偷走,成为遗物,后来又经由安如玫的手,辗转回到他这里。

他需要这种耻辱成为灵魂的一部分,所以他一直戴着它。

他也需要施斐然来冲刷那份耻辱——安如玫的死亡带走他的秘密,他不需要再佩戴它了。

裴映将没有佩戴任何戒指的左手递过去,他控制不了,他的手在施斐然的面前发抖:“施斐然……我喜欢蓝宝石,你能不能送我……”

施斐然看上去不怎么在意地点点头:“你就这么一直堵着写字楼大门?你不开车我开?”

裴映的眼泪几乎要掉下来。

他的“绝不”跟他一起颤抖起来。

他握住方向盘,在方向盘的真皮上摸到自己手心渗出的汗。

“我喜欢蓝宝石……”他又说了一遍。

方理砸掉了整个办公室所有能摸得到的东西。

情绪得到释放,他终于冷静下来。

他的手背不知是被电脑屏幕还是其他摆件划出一道伤口,血顺着手背汇聚到指尖。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蹲在地上找到手机,通过多出几道裂痕的屏幕看见上面显示的号码。

方理吐出一口气,捡起手机,接通电话。

“老板,咱们船上的赌场里有一个钱输光还到处借筹码的老太婆。她非说认识你……”

方理将头发拨到脑后:“什么样的老太婆?”

“其实挺好看……就是年纪实在太大。”马仔道。

方理:“我是问你她叫什么名字。”

“哦,叫梁佳莉。”

“给她筹码!别让她走,”方理急忙道,“等我过去。”

最近一班机票是两小时之后。

他赶到时,梁佳莉正掐着腰骂发牌的荷官,嗓子已经哑了。

因为梁佳莉太凶悍,导致那一桌附近都没有顾客。

方理从冷藏柜拿出一瓶冰镇矿泉水,快步走上去,一并将矿泉水递过去:“阿姨,我是方理。”

梁佳莉看向他,态度一百八十度转折成春风化雨,掐着腰的手也拿下去,拽了拽低胸的上衣:“哎呀,你可能不认得阿姨,阿姨和你妈妈总在一起打牌。”

“我知道。”方理笑了笑,侧过身为梁佳莉指了一个方向,“这边太吵,我带您去休息室。”

“好嘞,真是好孩子。”梁佳莉说。

梁佳莉对他没戒心,这很好,正好避免了惊吓到其他客人。

方理带着梁佳莉走向船底的仓库。

临近仓库,与赌场里的灯火辉煌截然不同,墙壁上只剩寡淡的白炽灯灯管。

梁佳莉停住脚步,四处打量走廊:“孩子,你这是带我去哪呀?”

方理挥了挥手,保安冲上来,扭住梁佳莉的胳膊。

“哎!干什么!”梁佳莉一边嚷一边挣扎,但很快被训练有素地保安反剪了双手,推进一间狭窄的仓库里。

“等一下。”方理出声。

保安齐齐停住动作。

他上前一步,抓住梁佳莉手腕,夺走她手上那瓶矿泉水:“您在这里先休息一会儿,我忙完再来找您。”

因为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最佳时机。

仓库房门啪一声关上。

方理嘱咐看门的保安:“别给她食物,别给她水,也不要回答她的任何问题。”

保安点了点头,他们见惯类似的情况,早已见怪不怪。

方理离开船底仓库。

梁佳莉的叫嚷声也随之越来越远。

绑架这么没品的事情他不屑去做。

他只想知道施斐然有什么把柄。

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每一个人都有不愿别人知道的秘密。

高度紧绷的神经让他无法入眠。

他看着手机显示的时间——他在这艘船上等了十六个小时。

方理起身,下到底舱,站到关着梁佳莉的那间仓库门口。

“老板,已经没声音四小时了。”保安汇报道。

方理点了点头:“打开门。”

光倏然照亮漆黑的仓库,梁佳莉愣了愣,才光着脚扶墙站起来,眼睛布满血丝地盯着他,一个字也没说,可能是不敢说话。

“施斐然杀过人吗?”方理问。

梁佳莉摇了摇头,表情极其困惑:“你……说的什么呀?”

方理有些失望,看来真的没有。

他想了想,又问:“你儿子有什么绝对不能被人知道的事吗?”

梁佳莉这回愣了愣,依然摇头:“方家小子,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方理:“施斐然那个广告公司是用来洗钱的吧?施鸿会用亲儿子洗钱?施斐然是施鸿亲生儿子吗?”

他全程没有眨眼,自然没错过这个问题问出之后,梁佳莉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

“你说什么!”十六个小时没喝水没吃饭的老女人居然吼得动。

如同点燃火捻儿,方理一下子亢奋起来,半蹲下来,伸手扳住梁佳莉的肩膀:“阿姨你放心,就算他不是,对你也没什么影响。就算他不是施鸿的儿子又怎么样,施斐然那么有能力,我相信这些年你儿子给你的钱绝对比施鸿给的多……”

“你不懂!”梁佳莉打断道,“我这一颗心都扑在施鸿身上,施鸿不可能,他不可能原谅……”

梁佳莉倒抽一口气,像被人掐死了一样——然而没有任何人碰她。

也许是她意识到自己说出口的是什么。

问题一下子变得简单明了。

施斐然不是施鸿的儿子。

居然这么轻易,就可以变得简单。

食物链顶端的人,出生时就享有上天的祝福,他想做的事情都能做成,他有用之不尽的好运。

他跟那些愚蠢的普通人不一样。

方理控制不住地笑出声。

施斐然根本就不是和他一样的特权阶级,施斐然和裴映一样啊,是普通人。

点击切换 [繁体版] [简体版]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新书推荐: 梦回大云 神罪世界 月魔宫主 我认为斗罗大陆喜欢反套路 穿越水浒成为王伦之我能刷取声望 npc都被我气秃了[无限] 病美人在无限流虐文崩剧情 喜欢炮灰攻二是什么癖好[快穿] 下乡妹妹高考回城[七零] 傻白甜美人重生后杀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