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节(1 / 2)
如今流寇四起,且不说流寇会不会打着给“河神”黄守才报仇的名义,来找自己的麻烦。就是不小心把那些受过黄守才恩惠的渔夫舟子逼反了,就没有自己好果子吃。
没办法,孙推府只好硬着头皮把黄守才关在牢里,好吃好喝的供奉着,生怕有个闪失。可他又不敢把他放出去,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这一日,他一边让家里的丫鬟给自己扇着扇子,去去暑气,一边头疼此事。
突然他听到小厮来报,外面先后来了二三个信使,送来了下面知县的书信。
孙推府只道是哪个知县又私事求他,便命他们进来了。等到这三人把书信呈了上来,孙推府打开一看,不由大喜过望。
原来这正是孟津县知县的书信,上面写着:黄守才治河有功,活万人性命,不是官吏,胜似官吏。且不说此人无有造反动机,即便有过,小惩大诫也就罢了,不然若是下次黄河决堤,又该找谁去治理黄河呢?
再拆开一封,却是偃师知县的书信,上面写着: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黄河两岸,素来有百姓以渔渡为业,黄守才在其中素有清名。
若是孙推官想兴大狱,需调来兵马,谨防有变。若是仅仅和黄守才有仇,打一顿板子出出气也就罢了,有何必逼的这些人狗急跳墙呢?
而最后一封则是巩县知县的,大体意思也差不多。不过这巩县知县特意提到:黄守才治河有功,素有雅望。如今三县百姓听闻黄守才被抓,欲上万言书,请求孙推官及时判决黄守才无罪。
三地官员或劝说、或威胁、或建议不一而足,却同时向他表态黄守才动不得。
说实话三处知县之前寂寂无名,这时候却突然为黄守才说情,不得不说其实十分奇怪。
可是孙推官根本不以为意,他反倒认为如果不是这样才奇怪。很明显这个时候有人要保黄守才,才故意联络官员士绅一并求情。
孙推官怀疑背后的推动者不是别人,正是新任河南巡抚玄默。
他倒不是怀疑玄默与黄守才有什么交情来着,反而巡抚的目标很可能就是自己。
自己之前站位前巡抚樊尚燝,新任巡抚估计有所不满,故意借此事探一探自己的态度。
特别是如今“流寇”在陕南豫西十分猖獗,估计新任巡抚也不想因为自己捉拿“河神”黄守才之事,引起不必要的动荡,所以借机敲打自己。
想到此处,孙推官心中已经起了妥协退入之意。他便喊道:“来人,准备车马,我要去拜服知府大人!”
他已经想明白了,这事儿说难办难办,说好办也好办。他只需等到请愿的渔夫舟子及士绅过来以后,将这些事情一股脑推到原来巡抚樊尚燝身上便是,难道那樊尚燝还能过来和自己理论不成?
夺门
过了七八日,果然有数百人操着孟津、巩县及偃师口音,涌向洛阳城。
洛阳繁华,又是福藩重地,城郭虽然周围九里,依旧不能满足市民生活需要。是以,在洛阳成为,亦多有民居、集市等建筑。
请愿之人,多为渔夫舟子,故而多为壮年青壮。由于天气炎热,再加上渔夫舟子多无田产,生活较为艰难,故而这些人多仅穿了一条牛犊裤,光着黑黝黝的上半身赶向洛阳城内。
城外百姓甚为稀罕,不由围在两侧纷纷围观起来。有些大姑娘小媳妇,猛地见到这么多光着膀子的汉子,不由啐了一口,羞红了脸。
这些人举着旗帜,拉着一条长长的布帛,上面签着密密麻麻的名字。
有识货之人,向周围百姓解释道:“你们看,这就是万人请愿书了,上面全都是当地百姓的签名。”
众人闻言皆惊叹道:“如此说来,那黄守才倒是一个好人,府里的推官如何捉了此人?想必也是一个奸臣贼子!”
众人议论纷纷,正是孙推官想要达到的效果。他之前和河南知府勾兑了许久,吐出来好大一块利益,才将这帮人放入城来。
他要当着众人之面,把这口黑锅盖到上任巡抚樊尚燝头上,以洗白自己的恶行。
听闻请愿的渔夫舟子已经赶了过来,孙推官连忙让下人拿出官服,穿戴整齐,戴上了乌纱帽,一副威严模样,这才大摇大摆的领着众人出了府邸。
等到孙推官行至北城门旺喜门附近,果然看到乌乌泱泱一群人乱糟糟的赶了过来。
孙推官强忍着不适,高声喊道:“诸位切勿冲撞了城中百姓,我便是河南府推官,尔等有何话但与我说,我定会为大家主持公道。”
孙推官想的挺美好,他准备等这帮请愿之人喊出“黄守才冤枉,为官府所捉,打入大牢。还请大人明断秋毫,还他一个清白。”
到时候,他就可以应道:“诸位误矣,这黄守才并非由本官所捉,实乃是前任巡抚樊尚燝所为。如今我已经尽知此事,哪怕拼着我的乌纱帽不要了,也有还黄先生一个清白!”
到时候,自己既得名,又获利,还能买好信任巡抚玄默。一举三得,实在是高!
只是他哪里想到,他此话刚刚落地,只听得那些渔夫舟子高声喝道:“便是此贼捉了黄先生。黄先生治河有功,能活万家性命,如今被此贼嫉贤妒能,捉到牢中一番拷打,试图屈打成招。大伙休得和他废话,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言未毕,这伙人伸手往裤子里一掏,竟然皆掏出一把解腕尖刀出来。
孙推府猝不及防,不由大吃一惊。他本道这是安排好的剧本,大家相互卖个好罢了,是哪个无耻之徒,居然不讲武德!
他转身便要逃跑,可是哪里跑得掉?众人冲了上来,只把那解腕尖刀刺来,数刀便刺死了孙推府左右。
孙推府跑不及两步,便被人一把捉了过来,一刀插在他的心窝子,当场了解了他的性命。
其余百姓,本来都是围观吃瓜,万万没想到事出突然,兔走隼落之间孙推府便命丧当场。
众百姓这时候终于反应了过来,高声尖叫道:“杀人啦,杀官啦,造反啦!”
顿时一哄而散,有跑往城中家中躲避的,有跑往城外避祸的,不一而足,顿时在旺喜门附近乱窜起来。
杀死那孙推府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赵鲤子。他抹了摸被孙推府喷到脸上的鲜血,如同恶鬼一般喝道:“速速随我夺下此门,迎接舜王入城!”
原来当初老山长左冷禅定下了“伪造”官意、民意的办法之后,颇为敏锐的张顺突然想到:既然孟津、偃师和巩县的百姓可以借机入城,那为何不能让士卒假扮百姓,趁机夺取洛阳城城门?
为了迷惑孙推官等人,张顺还特意命令赵鲤子分别去孟津、偃师和巩县招募部分丁壮,其余一二百人皆挑选军中壮士,连夜打造出一批解腕尖刀,藏于牛犊裤中备用。
果然那孙推官只道是百姓上书,继续依照原有规则行事。哪里想得到“这帮泥腿子”也懂得官员之间的潜规矩,竟然借此骗入城中,胆大包天的要夺取洛阳城。
旺喜门的守卫本来也在看戏,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突然直转急下,看戏之人却成了戏中之人。
赵鲤子及其所带领二百壮士皆光着膀子,手持解腕尖刀。他深知自己等人无论武器还是防御皆不如官兵,唯有靠一股血气之勇,快速夺下此城城门,方才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