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1 / 2)
其实是有的,费老师要是知道话剧团临时人不够,要招龙套,也会和学生们说。只不过很少有人会来,来了也没法打着费老师推荐的名头,只能走一般的面试程序。说的明白一些,野鸡大学的表演系学生看不上省话剧团这样的‘小庙’,而省话剧团也看不上他们!
表演系的学生眼里,那些数得着的大剧团也就算了,这种普通的省话剧团算什么?进去之后,即没办法给自己的身份‘镀金’,也没办法挣到钱事实上,也就是跑个龙套而已,还根本谈不到入团。
而在省话剧团的人眼里,野鸡大学的表演系学生,根本算不到科班出身那一拨里!还不如索性没这个背景呢!典型的没能力,天分也被开发的差不多了。
程程‘嗯’了一声,解释说:“之前费老师让我做观察生活表演练习,我演了一个村镇出身的少女,和《春蚕》里这个角色有相似的地方。费老师说我演的还可以还说可以试着来剧团面试‘小珍’这个角色。”
萧春风听程程这样说,就笑了:“小姑娘形象不太符合哦”
她之前犹豫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只不过是个小角色而已,团里的同事推荐来的。在时间紧急,却找不到合适人选的当下,给个面试机会不算什么。但看程程的外在条件,实在和《春蚕》里的少女‘小珍’差的太远了。
如果是一个成熟的演员,还可以看演技如何,但年纪这么小,让人怎么指望演技呢?
童星这种‘熟练工’除外,年纪小小、一出来就会演戏的,这种人会被称为‘天才’。而‘天才’之所以是‘天才’,必然是有其稀缺性的。如果实在京城、沪市这样的地方,野生天才见到一两个还算正常。可在星城?这样的事儿真是难遇上!
之前选《春蚕》的背景演员也就算了,但戏份稍微多一些的角色,就得让团里的年轻人扮初中生,就是这个原因。
真没有那么多天赋佳的少男少女。
如果程程的形象、出身、性格能贴合‘小珍’这个角色,那还好,‘我演我自己’,也能弥补演技和天赋上的不足。但问题是,她和‘小珍’真的差太多了,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都是‘少女’了。
程程连忙说:“我就是来面试的,费老师也是这个意思,适不适合,萧导演可以面试看看。”
旁边美术师说好话:“就让这小姑娘试试看呗,那边方导不是正在面试?让她过去一起就是了我看老费也不是不靠谱的人,难得推荐人来。”
萧春风一想也是,导演还在面试人呢,她这最多就是省了个面试报名,直接让人过去插队面试对于这种小型的临时面试,连坏规矩都很难说的上——演员来不了实在太突然,真按照规矩,今天来面试的多多少少都不合规矩。
最后萧春风也没说什么,就带着程程去了二楼尽头一间稍微大一些的办公室。眼下这个办公室成了一个临时的面试间,外面走廊上有四五个女孩儿,年纪大都是二十出头,但也有个和程程差不多年纪的。
程程知道,她是话剧团里一个财务的女儿,今天过来,纯属是被抓壮丁了。
萧春风见办公室里出来一个姑娘,就直接带着程程进去了,和里头坐在皮椅上的男人说:“老方,你看看,费正道推荐过来一个‘小珍’。”
方导演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当年他在省话剧团排的第一出戏就是《春蚕》,现在重排《春蚕》,一方面是情怀,想弥补当年的一些遗憾,另一方面也是有一些自己的想法的,所以他对这出戏很重视。
‘小珍’只是一个小角色而已,他还自己亲自面试,这就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他看了看程程,也对程程的外形‘颇有微词’,但他没说什么。人是同事推荐的,现在又是自己的副导演送来,他不可能因为自己觉得外形不合适,就直接生硬拒绝,那未免太‘反社交’了。
“那行吧,你让她外头等等,还有两个人没面试完,都面试完了再看她。”方导演点了点头,就让外面排队的人接下一个。
萧春风让程程外面等着,自己则是留了下来,看面试的情况她现在也是没事,顺便就看看呗。
因为面试的人少,面试的小角色也没有太多的东西要看,所以前面进展的很快。程程过了不到半个小时,就重新走近了办公室。
方导演没说太多,只是问她能不能背下‘小珍’的所有台词。
‘小珍’只是一出舞台剧里戏份不算多的角色,所有的戏份集中在一起的话,也不超过两页纸,台词也就是十几句。程程提前有准备过,当然倒背如流,非常坦然地点了点头。
见程程点头,方导演就说:“那就演一下‘小珍’的出场。”
追梦少女(22)
《春蚕》中,‘小珍’出场时没什么特殊的,她就是在女主人公的眼中,随着这穷困的山村一起登场。
她就站在村口自家院子的墙根底下,弓背低头,无所事事地扯着枯了的葫芦藤。父亲站在院子里叫她:“珍儿——把窗台上土扫净了,赶紧。”
‘小珍’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扭扭捏捏说:“不想去”
就是这样一个出场,很快女主人公就会走过来问路,进入下一幕。等到‘小珍’再出场,已经是因为读课文错了很多,当众出丑了——大山里的小村,老师的水平可想而知,很多老师教的就是错的,会把‘千里迢迢’读成‘千里zhaozhao’,会把‘鳞次栉比’读成‘鳞次jie比’
这个出场没什么可说的,但话说回来,‘小珍’这个角色本就平平无奇,能大致演出个意思,也就差不多了,难道还要在这个角色上挖掘什么深度?
也不是不能,但没必要,也很难做到。《春蚕》的主人公是支教女老师,要挖掘一个穷山村女孩儿身上的戏剧性、深度,那得再排一场戏。如果是昂扬向上的时代剧,该叫做《走出大山》,如果是讲述悲情堕落,大时代下小人物的无可奈何,那也该是《凋零》。
程程原本一直钻研的小镇少女,和‘小珍’这个角色其实不能等同。相比起平凡的小镇少女,生活在贫苦小山村里的‘小珍’,生存环境明显更恶劣。小镇少女的迷茫与其他,都建立在生存无忧上,她们只是在积极向上和糊里糊涂重复父母老路上,尚且未知。
‘小珍’则不同,她所处的环境的苦,在偌大华夏也算是少数,是少数还在担心‘生存’的人。
但身处其中的人并不明白自身的处境,所以年纪还小的小珍并没有愁容满面。和村子里的同龄人一样,她每天翻山越岭去上学,田地里劳作,偶尔幻想城市是什么样,也完全是课本里提到的只言片语。
不过,也不能说‘小珍’和她之前观察的小镇少女毫无干系了。本质上来说,她们都有对未来的迷茫,而且都很难意识到这种迷茫。而且小镇少女的那种平凡感,在‘小珍’身上一样也是有的。
不过,相比较完全‘平凡’的小镇少女,‘小珍’需要于平凡中见不平凡。
生活在艰难的环境中,她得有一股‘劲儿’。就像生长在贫瘠土地上的草木,和普通土地上,甚至温室里的花草,那是不一样的。
程程暂且没能力演出那种‘劲儿’,她只能在之前观察生活表演练习的基础上,增加更加‘坚韧’的东西——第一次的时候,并不成功,她不断修改、尝试,在费老师、归真真等人的指导下努力。
这一次回档她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只能说不会像一开始那样画蛇添足,越弄越糟就是了。
这是程程的想法,但在方导演和萧春风眼里,完全就是另一回事了。
怎么说呢,在他们面前表演的程程非常让他们意外,是意外的好。
她没有那种外行人的羞怯、生涩,虽然她说的,她是费老师的学生,但也只是一个接受辅导,准备考影视学院的高中生而已。在方导演、萧春风这样的老话剧人看来,其实和纯粹的外行人没什么两样,纯粹的外行人说不定表演还更‘质朴’呢。
程程在他们面前展示了非常扎实的功底,或许不很高深,但她已经学会在表演时分清楚演员和观众,意识到演员和观众其实不在一个‘世界’了。所以,她才能那样自然,哪怕是无实物表演,没人搭戏,也一点儿不让人觉得‘出戏’。
生活在社会中,人必须要压制自我,建立起一条横亘在自己和外界间的防护墙。但演员刚好相反,他们在表演时需要释放自我,展现出很多足以称得上‘私密’的细节,打破那堵墙!
这是反常识,甚至反人性的!所以很多演员做到后期,都有或多或少的不安感,因为他们的安全感很大程度上已经被自己摧毁了。
但这又是没办法的事,某种意义上来说,就和老师的咽喉炎、程序员的坐骨神经痛、游泳运动员的眼睛一样,都属于‘职业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