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0节(2 / 2)
“护国军已返回河中,坚锐军只剩两千多了吧?”邵树德突然问道。
坚锐军本有万人,东征七千,连续征战之后,损失颇大,补了两千五百人给王檀,剩下的也就三千出头罢了,现在已不足三千了。
“是,还有二千六百余人。”赵光逢回道。
“令其开往中都休整。再给胡真、葛从周传密令,坚锐军余部补给广胜、神捷、龙骧三军,让他们做好准备,若有变乱,即行镇压。”邵树德说道:“坚锐军番号撤销后,郭绍宾、张筠二人的安置方案,你再想一想。开国后的封爵,也别太寒酸了。降军还有很多,大家都看着呢。”
“遵命。”赵光逢应道。
东征以来,坚锐、天兴二军算是没了。忠武、护国也元气大伤,降兵降将们的情绪确实需要安抚,不然人人自危之下,保不齐就有人反了。其实现在已经有很大的可能有人要反了,但这些杂兵又不得不消耗,其间分寸的把握,实在太考验政治水平了。
“殿下,末将已在城内外张贴募兵告示,请问收多少人为宜。”邵、赵二人正在讨论杂牌军的消耗呢,霍良嗣这个新崛起的杂牌军头头又来了,二人顿时无语。
“我知魏博武风鼎盛,土团乡夫亦技艺出众,那就有多少募多少吧。郁郁不得志之辈,想当武夫而不得之流,皆可募来。同样说清楚了,家人迁往唐州。”邵树德说道。
州兵是地方军,可以网开一面。但效节军是野战部队,家人是不可能留在魏博的。
“临漳县拿下之后,亦可募兵。”邵树德说完这件事,又拉住霍良嗣的手,道:“破城之日,你对降人晓以大义,做得很好。魏博武人顾虑有五,一者对关西将官不信任,二者担心失了生计,三者惧怕失了特权,四者害怕远征千里,有家难回,五者担心外人横征暴敛,大肆杀戮……他们的条件,我有些能答应,有些不能答应,你能对降人讲清楚事实,很好。”
“殿下英明神武,吞食天下势不可挡,兼且爱护百姓,善待军士。在殿下治下,魏博武夫也只是失了些本不该有的特权,日子断不至于太差。末将看在眼里,忧虑尽散,故愿尽心办事,勠力效死。”霍良嗣大声回道。
“魏博六州四十三县,若能多几个和你一样的人,那我就轻松多了。”邵树德笑道:“效节军军额一万,边打边募,好生操练。”
“遵命。”
高唐与德胜渡
这是一个黯淡无光的早晨。
太阳挂在空中,只有非常微弱的红光,连雾气都烘不干。湿漉漉的城市中,是仓皇失措正在溃逃的军士。
鼎盛时期拥有三万五千大军的李公佺,此时只剩下寥寥七八千人了。大部分军士不是被敌人歼灭的,而是自己跑掉的。
前后三次战斗,第一次在魏州城下,先锋被衙兵击败,大将张慎斋被斩,损失五千余人。第二次在莘县,战不利,损兵两千。第三次就到博州城西了,李公佺集结主力,试图决一死战,结果有人倒戈,大败而逃。
这一败,把李公佺的最后一点人气也弄没了。军士要么逃亡到对面,要么自己回家,甚至还有一些狠人,想要拿李公佺的脑袋献功。
所以博州城他也不敢待了,匆忙带着家人、部众,往北边跑,窜入了高唐县城。
“衙兵跑了,镇兵跑了,临到头时,没跑的居然是土团乡夫。”李公佺苦笑两声,仰天长叹。
土团乡夫背着厚重的包裹,跟在车队后面,闷头赶路。仔细一数,竟然有两千多。远处的大雾之中还有更多,能不能跟上大部队,会不会跑散,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队伍中还有一些操滑州口音的军士,他们是听闻李公佺举事后跑过来投效的。
当初朱全忠被晋军击破,仓皇跑路。大将韩勍被杀,李振被俘虏,后被斩首,韦肇也死于魏州,敬翔、王彦章不知所终。朱全忠带过来的滑州军团死伤过半,余皆溃散。
溃散的滑兵之中,有人脱了军服在魏、博二州给本地人当客户种地,有人散落荒野,成为贼寇。李公佺起事之后,这些人得到风声,陆陆续续来投。
只可惜他们来得太晚了,李公佺已经连败两仗,回天乏术,自己都要跑路了,根本不可能给这些滑州人带去他们想要的富贵。
“李公佺休走,借下脑袋,我等急用。”不远处响起了密集的马蹄声,数十骑蜂拥追来,哈哈大笑。
李公佺唾骂一声,让人取来大槊,翻身上马,打算厮斗一番。
不把这些人击退了,人心惶惶之下,不知道要散掉多少人。即便要逃往河南,总得有点本钱不是?
就在这时,大雾中一骑猛然蹿出,长枪如闪电般连刺,瞬间格毙两人。
李公佺张大了嘴巴,兴奋地问道:“此何人?”
亲随们面面相觑,雾蒙蒙的,谁看得清啊?
那骑冲进雾中之后,呼喝声、惊叫声、箭矢破空声、兵刃交击声不断。没多久,此人又兜了回来,浑身浴血,身后跟着数骑,满脸惊容,稍稍追了一阵后,便放弃了。看来方才那番厮杀,着实让他们心有余悸。
有的人,你给他几万兵马,他不一定打得好,甚至败多胜少。可若给他千把人,他往往勇不可当,经常斩将夺旗。很显然,他们遇上了这种猛将,还是别触霉头了。李公佺走狗屎运,竟然能招揽到这种猛人。
几人不甘地对视一眼,见那骑又回过头来,吓得直接拨转马首,转身去也。
“汝为何名?”李公佺兴奋地取下自己的佩剑、骑弓,又让亲兵拿来一领银光闪闪的铠甲,道:“壮士连甲胄都没有,这怎么行。这些器械、甲具,哦,对了,还有这匹骏马,你先用着吧。待到了齐州,我等安顿下来,再重酬壮士。”
“要去齐州……”壮士面色复杂,良久之后轻叹一声,道:“左右也没去处了,回河南也好。”
“放心吧,夏王他老人家素来厚待降人。我等投奔他,总比当孤魂野鬼强。”李公佺也叹了一声,好像在自己说服、安慰自己似的。
“我叫王彦章,郓州人,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王彦章有些意兴阑珊。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总有做一番事业的念头。当初梁王声名极盛,大有一统河南之势。而王彦章这种人在郓州居然连衙兵的机会都没有,一怒之下到汴州投军。
之后的事情——唉,好似一场梦。如今兜兜转转之下,竟然又要回河南了,那过去那么多年的奋斗又算怎么回事?走了弯路么?三十多岁的人了,一事无成,每每想起,都要悲从中来。
“渡口到了!郑将军的人还在,浮桥也在。”前方有人呼喊了起来。
李公佺听了精神一振,道:“快!快!过了河,罗绍威小儿就没办法了。”
渡口之畔又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两百多名武士骑着神骏高大的战马,在岸边徘徊瞭望。可惜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不一会儿,领头的一将策马飞奔而至,及近,轻巧地勒住战马,居高临下地问道:“李将军何在?”
李公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这人年岁很轻,看着不似大将,手中提着一根马槊,马鞍旁的鞘套里居然没插副武器,而是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根投掷用的短矛。
王彦章瞄了一眼此将。梁军大将李思安有飞槊绝技,不知道此人本事如何。
“某就是李公佺,敢问将军名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李公佺也收起了桀骜武夫的性子,低声下气地对这名夏军军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