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苹果(1 / 2)
一大早,方逮如往常准时的进外科。
才刚途经护理站,昨晚值业的护士长就小跑步的走了过来,小声的提醒方逮,"方主任,762病房的家属,你要小心一些。昨晚上家属带着几个混混闹事,还威胁说要打我们。"
"什么情况?"方逮停下脚步,他低头专注的听着护士长谈这事。
原来是半夜里,762病房的钟楚突然头疼欲裂,钟楚的母亲就立马要求医院给她儿子加重药效,解除头疼的痛苦。
可值班的住院总王医师拒绝了,甚至还耐心的跟钟楚的母亲解释,钟楚的情况不能再加药。
谁知道钟楚母亲身边的黑衣男子就围了上来,还威胁王医师这药一定得开。
王医师坚持不从,在夜里就被那些黑衣人拉到医院顶楼打了一顿。
"报警了吗?"方逮听完,便皱着眉头问,他真的很意外钟家会那么霸道,就为了这种事,对他们医护人员暴力相向。
护理师摇头,她不敢自作主张。
更别说,他们看着钟家带来的那群凶神恶煞的男人,大家都挺怕的。
方逮也不怪她,因为多数人的思维都会担忧被领导责怪小题大作,损坏了单位的名声。
可是只要他这一天是外科主任,那他就一日有责任去保护外科同仁在职场上的安危。
他没理由让外科的同仁在这种高压的环境下工作,还要担心被暴力伤害。
所以他重新的认真嘱咐,"以后外科只要出现暴力事件,不管是老教授还是清洁员遇到这种无理的暴力事件,一律直接报警,不用管打人的是谁,也不用管医院高层是怎么想的,后果我来一力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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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容刚从律师事务所出来,给方逮买了上回要没让方逮吃上的好吃咖哩饭,她想到医院去陪他吃饭,就顺手在路上给钟楚买了苹果,怕探望病人没带礼物有些失礼了。
一想起昨晚上方逮的情绪,她就很担心
商容一想起,尽管他们和好了,但始终他们对彼此并不是完全坦诚的。
特别是,她觉得方逮的心中有个地方,是她始终都触碰不到的,她这心里就很不踏实。
可是她自个也有一些,她挣扎很久都无法对方逮诉说的秘密。
或许,她应该再多给他一点时间,等待看看。
而商容以镜观己,像是发现到
人性中的固有习惯,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跟大山一样难以撼动。不仅很难改变,面对外在的冲击,那些习惯会依然直挺挺的,就立在那里。第一反应就算是反省,也不一定能脱掉旧有的固性习惯。
而对面亲近之人的旧有固习,如果像是车子急速的硬撞上山壁,与之强迫对抗,那她这台车子就可能发生严重的凹陷,甚至魂断山道,最终山壁或许有点落石毁损,可是山还是屹立不定。
就好像,要想试图改变别人,就算是亲近之人都会是困难的。
就算遇到像方逮这种愿意反省自己的人,能慢慢撬动他心中的屹立大石,她已经觉得挺不容易了。
她在想,既然方逮的某处习惯跟大山一样,难以改变。
除了等待他的反省跟自我认知,那她何不换个方式,在彼此尊重的前提之下,不以改变他的目的来试图改变他。
她也不能,严以律人,宽以待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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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容从洗手间走了出来,才大大方方的敲了762病房的门。
才进门就见到一个看起来很美丽的女人,这女人身形修长显得楚楚可怜。
可这女人一句话都没说,这躺在病床上的钟楚见到商容就叨叨的抱怨,还歪着头抱胸,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身体有病痛的人,反而像是叛逆少年,"别再给我买那什么咖哩饭了,难吃死了。"
商容这人挺好说话的,看在钟楚是受了伤的份上,只要钟楚敢开口,那她就能顺道买来给他吃。
不过这人的耐性也是有限度的,这上回的咖哩饭,要不是没时间吃陪方逮吃,她才不想给他吃呢!有的吃还嫌弃,真讨厌。
"钟先生,上回你不是说想吃苹果吗?我给你买来了,希望你喜欢。"
谁知道,钟楚听见就很不客气的使唤她,"我不吃没削皮的苹果。你帮我削削。"
商容皱了下眉头,她没见过那么不把自己当外人的人,她本来打算拒绝了,可钟楚的母亲听见就站起身,这女人细看着商容买的袋装苹果,尽管没有一开始就嫌弃,但神色显然就是很不满意她买的苹果,"崽崽,你如果想吃苹果,妈妈让人去买你最喜欢吃的。这袋装苹果看着挺酸口的,可能味道不好"
商容看了自己买的苹果一眼。
她疑惑
苹果用看的,就能看出酸口吗?
"妈,你别烦我。我想喝水,你帮我到杯热水来。"可钟楚用眼神让他母亲出去,别烦他,显然把他母亲的话听耳旁风,就劲直的闹着商容,有些无理取闹。
钟楚挑衅的问:"喂!你该不会是连苹果都不会削吧?我可不吃没削皮的苹果。"
楚凝离开病房前,还嫌弃的看了商容一眼,可又拗不过她儿子,这才出去。
商容等钟楚的母亲离开后,她才不给好脸色,她看了一眼钟楚在病床边的资料,才确定这钟楚是22岁不是2岁的男孩子,这才开口反击,"没那么娇贵的吧?我在家也都不削皮就吃了,你该不会怕我下毒吧?"
"你都这年纪了,连苹果皮都不会削,小心嫁不出去。"钟楚口无遮拦,更像是输掉比赛,就会把棋局翻掉的混账,让她心烦气躁的讨厌。
"水果刀呢?"她决定削一回苹果给钟楚看看,她就不信就削个苹果有什么难的。
钟楚抬了抬下巴,示意刀就在桌上。
商容把刀套给拿掉,才开始对着苹果左看右看的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因为说实话,她还真的没有削过苹果,家里的水果只要一买回家方逮就会马上切好装盒,根本没有她动手的机会。就算是没有削的,她也都是直接就啃着吃。
待她很认真的把苹果给削完皮后,却遭到钟楚无情的嫌弃,"丑死了,哪个女的像你一样,能把苹果削成东缺一角西缺一角的,看着就恶心,谁还敢吃啊!跟狗啃过似的。"
商容一听被百般嫌弃就不乐意了,她生气的把苹果切了一角,就直接塞进钟楚的嘴里,她年轻时的大小姐脾气全被钟楚给点燃了,完全不想惯着眼前的人,"你爱吃不吃,关我什么事。我好心送你来医院,还顺道过来看你,我就已经仁至义尽了,你还想怎么着?说不准你就是想碰瓷我的。"
可突然,病房外有人敲了门,然后门就被推了开来。
方逮带着钟楚的主治医生跟昨天值夜的护士长过来了,商容跟他四目相接时,她尴尬的不知所措,她这手里还拿着刀跟半颗苹果呢,太丢脸了吧!连刀跟苹果都来不及藏起来。
方逮看见商容在钟楚病房时有些意外,不过他还是很克制的,只对她轻轻一笑。殊不知他眼里的严肃冷漠,就在看见她的那瞬间,眼里的永冻土就慢慢地融化开了。
也没有猜疑会跟楚凝正面碰上的紧绷情绪了。
可商容就赶紧把苹果跟刀子放下,她低头抽了张纸赶紧把手指给擦了干净,才拿起自己的提包跟给方逮买的咖哩饭,打算先到外边等方逮。
谁知道钟楚毫不顾及这病房里还有旁人,就直接朝商容喊,"你走那么快做什么,那难吃的咖哩饭不是要给我的吗?"
商容被钟楚气死了,她原本是要给方逮惊喜的,全被这大嘴巴给破坏了,真讨厌。
她气急败坏的转头就白了钟楚一眼,觉得这人真是烦死了,直接不留情面的转头呛他,才跺脚的离开,"我买的饭要给谁吃,关你什么事?"
商容难得不给好脸色,气呼呼的走了出去,在外边才给方逮发了短信,说她会在办公室外等他,她知道方逮还有公事在身,不方便跟她多说话。
方逮见商容气嘟嘟离开的模样,他轻轻地往门外瞥了一眼,偷偷放轻松的挑了挑眉,他可是很少能看见商容对谁发脾气的模样,真的俏生生的,好可爱!
只等商容走出病房后,方逮才回过神,低沉的清了清喉咙,他环视病房,确认病房里只有钟楚一个人,没有钟楚母亲的身影时,他是松了一口气的。
此时,他才定下心神的,细看着这个跟他有着血缘关系的同母异父弟弟一眼。
他想起昨日那母慈子孝的画面,他的心又忍不住阴沉了几分,可是他的职业素养还是有的,为人处世更是认为以直报怨为上。更别说这是楚凝跟他的恩怨,与钟楚毫无关系。
"钟先生,昨晚上发生的事,我身为外科主任有必要跟你说明一下。对于用药部份,我们医院对用药部份都必须得遵守以病患至上的用药守则。止痛药过度,会造成许多健康的风险,所以昨晚可能王医师的说话语气有比较不缓和,但是他坚决不开药的也是为了钟先生着想,如果有什么让钟先生你不愉快的,还请你多包涵。"
可是方逮才刚解释完,病房的门就突然被人给推开了。
人未至,可柔情却语尾带点尖锐的嗓音,却迎面而来。
"说那么多做什么?就开个药,让我儿子舒服一些都不可以吗?要加钱买药或是送红包打点,你们就直说啊,整这些乱七八糟的姿态做什么呢?"
站在门外抱着胸说话的,是个染着栗红色长发的美丽女人,她皮肤白皙打扮精致,不大却有神的眼睛显得迷人,身材全然没有因为年纪上来了就变形,反而还十分的纤瘦高窕,用肉眼净看着身高有170左右,就是瘦的脸颊有些颧骨明显,若是年轻个十来岁,定是招人怜惜的清纯美人。
方逮一听见声音,他的肩膀就更板正了起来,他心中有股急需去维护自尊的心气,他想跟这个抛弃他的女人证明,就算没有她,他方逮依然可以过的很好。
把他带到这世界上又怎样?
她不曾告诉过他,这世界是可以待他温柔的。
楚凝带给他的第一课,就是弱肉强食,饿极了连血亲骨肉都可以牺牲。
方逮望着楚凝时,表情正言厉色,他严肃又不苟言笑的样子足以让人望而生畏,声音更是比平时还要低沉,"你是钟先生的母亲?"
真正跟他的生母面对面的对峙时,他竟不知要以什么形容词,来形容眼前这个抛弃了他的生母。不管是自私、残忍、利己,他都私认为这女人早与他毫无关系了。
可他盯看着楚凝冷淡毫无波动的表情时,心口居然还是控制不住的激动跟愤怒的。
他愤怒着,他的不被爱,他的自卑,他的厌己。甚至于是他困在被抛弃的童年里,躲在被遗弃的自卑里的恶梦,都跟这女人脱离不了关系。
这终于转身跟楚凝正式的面对面时,他眼里的寒冰又更是尖锐,他冷静的很快,因为焦虑而紧张的心跳也慢慢地缓了下来,随之取代的是深深地厌恶。
是的,他厌恶这个女人,为什么是他的生母。
他厌恶,如果不爱他,就算要遗弃他,为什么她选择了用最残忍的方式,把当年还是小孩的他,硬生生的关锁在,明知道在没有水没有食物,在高温四五十度的违建铁屋里,会把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给活活饿死热死的地方。
他的生母对他,连一点点不忍心都没有,比陌生人还不如。
作为人,就是会被心中突然产生的怜悯跟同理心给拉扯着,才会是万物之灵。
方逮很肯定,血缘非但不能让楚凝对他有一丝的心软,连对着一个小孩的怜悯跟同情心,她都不曾在他的身上投射过。
他从胸口中,深深吐了一口气出来。
他理解这女人不是天生不爱孩子,或是厌恶着孩子,所以才不爱他的。
是他真实的认知到,他的生母只是不爱他罢了。
所以这女人可以给她另外个已经成年的儿子温柔,可在当年却连施舍一点点怜悯给幼年的他都不肯,更别说是爱他了。
可是爱怎么能奢求呢,他的生母就是不爱他啊!
他再怎么愤怒跟悲伤,那又能如何?
所以,他特别的冷静。
冷静到他已经确定不宜跟这女人走的太近,或是不能让这钟家的人,靠近商容跟他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