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我想回家(1)(1 / 2)
「嗨,你是那个四点多出公差的?这就回来啦?」
「噢,对啊。」
「怎样,还顺利不?」
「我觉得我ga0砸了。」
阿豪垂头丧气地从传达室走了出来。他现在无b後悔,当初老师把这份差事交给他前就该认真解释清楚的:他来自一个叫台湾的地方,这意味着他从小就被训练成只会听话不会说话的人类,所以把一份说服别人的差事交给他是不会成功的。
好吧,正因为是台湾来的学生,所以当初没有这麽解释好像也合情合理?
传达室後是一条宽敞的隧道。两侧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蚀刻着魔法阵,尽责地发出柔和的光晕提供照明,但这毕竟是在山上,魔法阵长年被墙壁缝隙中渗出的涓涓细流侵蚀,有几个已经损坏而熄灭。
听说校门口隧道的照明问题已经不止一次在学代大会上被提出了,但最後往往无疾而终,久而久之大家也习惯了隧道越来越暗的事实。
似乎不管在哪个世界,人类就是人类。
出了隧道後,脚下平坦的石板路随着前方的大拐弯,变成向上倾斜的大陡坡。阿豪现在没心情和上坡路较劲,他很乾脆地坐在路边的石制长椅上,翘起脚,悠闲地整理手中的一叠白纸——没错,就是白纸。只有最上面两张是印着宣传的广告单,而它们刚刚已经被分别塞进两个国三生手里了——一个被他ga0得莫名其妙,另一个似乎觉得颇为有趣,问了些魔法啦、学院啦之类的事情,不过看那家伙的表情,似乎也没把他的话当真。
隧道另一头传来了马蹄声。他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
转眼间,一匹纯白se独角兽出现在隧道口,後方拖着一截无盖车厢,车里坐着几名男学生,手中提着装得鼓鼓的布袋。独角兽背上的年轻车夫熄灭了单手捧着的照明魔法,努努下巴示意他上车。
「欸,阿豪!」车上的学生认出了他。
「哦?嗨~」他抬眼一看,发现是同班同学,其中一个还是他的室友。他挥手打了声招呼,拍拍衣摆坐了下来。独角兽平稳地起步,两旁夹道的参天古木随着他们的前进向後退去。
「你们去山下?不揪!」
「揪你个头,你人都不知道去哪了。」
「阿豪最近常常不见馁,偷偷脱鲁?g,不揪!」
「我真的有事啦。」他无力地往後一靠,「埃文小姐叫我回我那边出公差。」
「是不是又有那边的新生?」提问的男生留着棕se长发,在团t中相对文静一些。这是阿豪的室友,名叫布朗。
「会不会成为新生还不知道,我只负责把学院宣传单交给他们而已」
列车沿着宽广的斜坡蜿蜒向上,渐渐两旁的树木稀疏了,远远地能看见深褐se城墙。天空被夕yan涂上火焰般的se泽,初夏的晚风拂面而来,带着山里特有的sh气。
他们聊新生、聊阿豪在那个遥远的叫「台湾」的家、聊他们在这块大陆上各个角落的家。又提到最近一次的长假不远了,回家的旅票有多难买。
这里的通行时间和阿豪的经验完全不是一个档次,他一生中耗在交通上的最长时间也不过三小时。但这里就不一样了,多数同学们的回乡时间是以天来计算的,想想就觉得痛苦。
「噢,到了到了。」有人看着越来越近的褐se城墙说。
城墙圈起来的校地是校舍较密集的区域。由於整个校区由隧道出口开始几乎是一路向上的大坡地,城墙内地势较低的一部分被师生称为「下院」,相对较高的部分就被称为「上院」。他们这一车人的宿舍刚好都散落在下院及墙外,阿豪的同学们纷纷准备下车。
「阿豪你要直接去找埃文小姐喔?」他们看阿豪没有起身便问。老师们的办公楼在上院,离这里还有一大段距离。
阿豪点点头:
「还要去回报结果。晚点见!」
「晚点见~」他们在城墙缺口前下车了。
「要帮你带晚餐回去吗?」布朗下车前转头问。
「噢,不用,我在那边吃过了。你今天也要去排演吧?加油啊!」
布朗苦笑着道了声谢,灵巧地跳下车。
从外部要进到墙内并没有正式的城门,大家都习惯於穿过这个像被砸穿般的缺口。虽然经过漫长时间的洗刷,从城墙的断面仍可以清晰看出,当初建造城墙时是先堆砌厚厚一层红砖,红砖外再包裹白se石灰,最後再糊上混合多种泥土的坚固外壳。三种颜se使得城墙断面远看就像覆盆子巧克力n油蛋糕一样。
阿豪又坐着车绕了大半个校园,最後在办公楼前跳下车。他用右手手背触碰一下楼房的墙面,再退後两步站定——学生的右手手背都在入学时被涂上特殊的墨水,就像在商品上贴了条码一样,能够提供身份辨识的功能。
校园里的办公楼并没有开放式的门,而是由墙上蚀刻的魔法阵透过来访者身上的身分证明,来判定他是否拥有进入屋内的资格。学生身分显然不能随意出入教师办公楼,因此阿豪只能像现在这样站在屋外,等魔法阵向内通报他的来访。
不一会,墙面一闪,一名年轻的nv老师直接出现在他面前。她双手环x,噙着笑容却眼神锐利,身高一米五,气场两米八。
「嗨!谢谢你,威豪。对方反应如何?」
「报告埃文小姐,一位问了我几个关於魔法的问题,但我感觉她没有把我的话当真;另一位觉得我是疯子。」阿豪不自觉地站直身子。
埃文沉y了一会:
「後者是哪一个?」
「曾经梦过河和飞行茧的。方以晴。」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
「但她拿了我们的传单。」
「那就有机会。」埃文毫不迟疑地回应,似乎早已预期阿豪会这麽说,「明天是假日,我会去找她。应该会挺有趣的,你没事的话可以来看看,薪水照假日加班算。」
「好!」阿豪眼睛一亮。
「这次出公差的薪水很快就会打给你,到时候再麻烦你用学生证确认。」
「好,谢谢。」
「不用谢。还有其他事吗?」
「啊,没、没有。」
「好,那就先这样罗!」她潇洒地挥挥手,转眼间就消失了身形。
加班的双倍薪水显然让阿豪下午受的挫折一扫而空。他开心地顺着大斜坡,一路小跑步着往下院而去。
用过晚餐後,以晴回到房间,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番,还是决定把今天拿到的传单拿出来看一看--反正又没什麽损失,而且会考考完的现在,她感到几乎是空虚的空闲。
这是一张学院的招生传单。全彩的三摺页。传单上简要地介绍了学院的学制、校风,以及学生毕业後的职业统计,看起来与一般的招生广告并没有什麽不同。
除去它是一间魔法学院以外。
她几乎想笑。这与其说是招生广告,不如说是书商的宣传技俩:八成是最近哪一套火红的学院或漫画准备上市,因此书商直接使用故事里的设定,仿照招生广告的写法,设计出这些宣传单。
虽然这依然不能解释为什麽他们选择在那麽偏僻的地方发传单,以及为什麽那位工读生知道她的梦。
她发现自己陷入泥淖:越是想忽略这张传单,就越是想找些理由说服自己那是假的,但唯独梦境这点怎麽样都解释不过去。
等等。
她突然想到一个可能x:至今为止她从未与其他人分享过这个梦,ga0不好大家都梦过同样的场景,只是像她一样没有说出口的时机?
她随即掏出手机,在脸书贴文更新的地方输入:
「大家有没有常常作相同的梦的经验啊?能不能分享一下?」
输入完後,在发布前她犹豫了一下,倒回去把措辞改成火星文:
「你各位u木u常常作相同的ㄉ梦ㄉ经验阿求分享」
不到几分钟,贴文下陆陆续续出现同学们的回覆。
这副景象因会考之故,已经很久没见到了。她突然有点感动,这才真正有了会考已经考完的实感。
「我小时候常常作在一栋大楼里迷路的梦!!!後来长大就很少再作了」
「你大概是因为已经习惯在现实中迷路了」
「淦ㄐㄅ」
「我有我有我常常作梦梦到忘记写作业」
「楼上把现实跟梦ga0混?」
「楼主说出你的故事」
「我常常梦到一条超大的河」她谨慎地回覆。
「没剧情喔?」
「8记得ㄌ」
「我常常梦到战争!!有个片段我记超清楚der就我走在城墙附近突然背後的城墙不知道被什麽东西整个炸开我整个人往前飞出去」
「你有回头看吗因该会看到超大型巨人」
「应啦g」
「应就应啦凶p喔」
「吵架滚去其他地方吵谢谢慢走不送」
她放下手机,按着额角叹了口气。
看来她的假设又被推翻了。至少同学间并不是人人都会作关於大河的梦。
她又把广告单上的学院名称「红木山」喂给搜寻引擎,令人意外的是,竟然没有任何相关的资讯——这间学院没有在任何或漫画中出现,也没有任何人谈论过它。最接近的只有美国旧金山的红木城,但与学院没有半毛钱关系。
或许是语言不对?但传单上「红木山魔法学院」下方的一串文字并不是她认识的任何一种语言,她无从查起。
如果她的世界观是一栋楼房,毫无疑问,这张传单已经撬下一块墙角了。
她把传单小心地藏好後,决定做些什麽来转移注意力。玩游戏是个好选择,於是她又掏出手机——
房门突然被推开。
「晴晴,你来。」母亲相当自然地探头进来,丢下这麽一句後,随即又转身走了出去。
以晴沉默了一阵,将手机收回口袋里,跟着母亲的脚步来到客厅。父亲已经坐在沙发上,平时摆在桌上招待客人的小点心通常没有客人,所以很少有人会去吃也被撤下,取而代之的是很多张印满图片与文字的纸。
「恭喜你考完会考了。来,我们跟你介绍一下你之後要读的高中。」父亲用称得上是亲切,不过总感觉有一丝别扭的口吻说。
「这些是我整理的喔。」母亲似乎很是骄傲。
「成绩都还没出来耶。」以晴哭笑不得。
「你不是对过答案了吗?反正你先听着。」母亲催促着以晴在沙发上坐下。
以晴平时的在校表现顶多中上。在她居住的县市,像她这样中等偏上的学生大多会被送进一间私立的寄宿学校,父母向她展示的不意外就是这间。
以晴听着父母兴致b0b0地介绍这间学校的校风、特se课程、在校规定,好似她已经注册为那间学校的学生一般。接着又提到他们认为最重要的办学成果——每年有多少人能考进台大云云。她越听,心里越发觉得迷茫。
「你喜不喜欢这间学校?」热心的解说告一个段落後,母亲问。
「听起来……还不错吧。」她犹疑着回答。
「好,那你有空就准备一下备审资料,到时候我们去报独招。」父亲拍拍手,对事情进行得这麽顺利感到高兴。
「等一下。」以晴突然对自己的未来就这麽被决定感到恐惧。
父母齐刷刷地看着她,似乎很疑惑还有什麽好问的。
面对两人的视线,以晴结巴起来,y是挤出一个问题:
「我……我还不知道我长大以後要做什麽。ga0不好我b较适合读高职啊?」
「读高职?拜托!」母亲笑了起来,「你成绩没有差成那样。不知道要做什麽没关系,你还有高中三年可以0索,慢慢来就好。」
以晴没有去挑战母亲「成绩差的学生才读高职」的论点。她知道这是时间的积累所带来的代g0u,它就是横在那里,而她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孩子,把她整个人填进g0u里也不能改变什麽。
「你进高职的话,很早就要开始走专业,将来的路就窄了。而且现在找工作还是b较吃学历,当然还是进高中後考一间好的大学b较吃香。这间学校在升学方面有口碑的,你不用担心。」父亲分析。
以晴点点头,心里却因这番话而恐慌了起来。
她突然醒悟到,自己的人生是被安排的。不是被父母——好吧,或许有一部分是——而是被整个社会环境。这个社会在无形间对所有人寄予特定的期望,而她不过是遵循它:进一间名声响亮的大学,拿一张作为门票的文凭,找一份人人称羡的工作。
这要怎麽称呼来着……?p。对了,就是这个词。
「万一我考不上好的大学怎麽办?」她害怕地问,「还有,好的大学是哪几间啊?」
「就是台、清、交这些罗。」母亲一派轻松地说,彷佛考上这些大学一点也没有难度似的。
以晴哑口无言。
「等等、等等。」她觉得父母的愿景与实际情况有很大的出入,再不把他们拉回来就糟了。她尝试组织着语言:
「我……我考不上那些学校。我的成绩顶多中上而已,要是……要是我都考得上,那排在我前面的人都考得上,台湾就不会有这麽多大学了。」
说完後,她自己觉得挺合理的,下意识地点点头。
「你怎麽还没进高中就想着考不上大学呢?」父亲却蹙眉,「反正你先准备备审。进到这间学校,好好读书,一定考得上。」
回到了原点。她想起自己最初的担忧。
「那……」如果没有推上这间学校怎麽办?
她看着已经有些不耐的父亲,及一派轻松的母亲,忽然觉得如鲠在喉。
「……好。」她最终这麽说。
她忽然想起那条河。
我想回家。五岁的自己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ch0u噎着说。
当天晚上她没有梦到大河。
或许是受了同学在脸书回覆的影响,她梦到了战争。
只是她梦到的不是城墙被炸穿,而是逃难的人群。
似乎是在深山当中。明明是一大群人,却安静得出奇。不像是课堂上被训斥後短暂又带点心虚的沉默,而是si灰般的寂静。梦里的她身心浸泡在疲惫中,连脑子都是空白的。已经没什麽好说,也没什麽好想的了——梦里的她处在这个状态,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即将去的又是哪里,仅仅是挪动脚步跟上人群。
然後。
远远地,看见了城墙。
在遥远的古代,一个蒸腾闷热的夏天,一道惊雷破开厚重的云层,大雨像打翻的水桶一般倾倒而下。
这场雨不停歇地下着,平时滋润大地的水此刻如同凶猛的兽群,震天咆哮着吞没了所有生物的家园。
在一望无际的泥hse汪洋里,男孩扒着一块浮木,茫然地看着混浊不堪的泥水。
至高神看见了这一幕,心生不忍。祂派遣的使者化作尾巴长长的燕子,翩然落在男孩眼前。
神使说:
「我奉神的旨意而来,祂愿将祝福赐予你们,但这意味你们将承受等同的诅咒。」
男孩答应了。神使将强大的魔法教给男孩,令男孩学会了驾驭风、驾驭火、驾驭水、驾驭大地;男孩令大水退去,万物复苏。
神使离开前叮嘱男孩:
「从此以後,你便是神的仆人。若是有一天,你的心中失去了神明,祂将收回祝福、降下神罚——这就是你的诅咒。」
「我愿奉献我的余生,以报救恩。」男孩谦逊地答应了。
此後,驾驭万物的强大魔法被称为神授魔法。
有别於一般人本能地学会使用的魔法,神授魔法必须在接受祝福後方能使用,这造就了魔法学徒们在升上四年级时,会统一前往神殿领受祝福的传统。
然而,六百年前,克l堤埃王国的一名少nv对此提出了质疑:
「魔法是我们的天赋,而除了天赋外,我们还会思考。就算没有神明的祝福,我们迟早也会想出用魔法驾驭万物的方法,谁稀罕祂的祝福了?」
少nv最终被逐出魔法学院,却丝毫没有悔改,反而秘密地在各地传播自己的理念,渐渐聚集了一批信徒。他们在隐蔽的深山中建立了一座小村落,成为少nv信徒的人们会被带往那里,断绝一切与外界的联系。
几年後,各方寻找该村庄未果,少nv越发嚣张起来。她带领大批信徒包围一个又一个地势偏僻孤立的村庄,b迫村民加入行列,不从者被毫不留情地nve杀。每一次的进攻都经过jg心策划,并且离去得不留痕迹,灭村的消息往往落後很久後才传出,事後调查往往一无所获。
举国惊惶又愤怒,质疑王政府的声浪渐起。再加上当时克l堤埃王国正与邻国交战,国内早已民不聊生,雪上加霜之下,最终爆发了内战。
待旧政府被推翻、战乱平复,人们才惊觉:那名疯狂又残忍的少nv,已经没有动静了。
少nv与信徒最终没有逃过神罚。
又过了一段时间,当新政府、军队、冒险者等各方人马,费尽心思仍无法找到那传说中的村落,几乎放弃之际,一个在深山中的废弃村庄被偶然发现。那里充斥着大量使用魔法失败的痕迹,环境首当其冲受到剧烈的影响:土壤只能种出病恹恹的植物;井水并非清澈透明,而是像水银一样散发出诡异的金属光泽。
在该处生活的居民没有一个活下来。虽然遗t早已腐烂发臭,但仍能看出是以身t变形扭曲的非自然方式si亡;而在村落中央,似乎是做为集会场所的地方,当年的少nv平躺在地,双手紧握着短刃,刺入自己的心脏。
没有人喜欢这个凄惨的故事。但它不仅是最常被改编为童书的一段历史,就连学前所与正式学院教育都会在课程中反覆强调,以期避免类似的悲剧再度发生。
而红木山魔法学院的新生入学典礼向来有个传统,就是将少nv的故事编排成戏剧,在新生面前演出。
这在以往都是由戏剧社负责,今年也不例外。它被视为戏剧社一年级的成果发表,从编剧、选角到演出、幕後,全部由一年级生齐心协力完成。
这天晚上,戏剧社照例借用了集会礼堂的场地来排戏。
「从今以後,我再听不下神罚一类的鬼话,亦再不受你们谎言的摆布。我们的魔力与生俱来,你们却说是天神所予,是什麽使得你们卑躬屈膝,露出如此献媚的丑态?」舞台上,光线汇集处,一名黑发nv同学以挺拔的姿态站立,表现出浑然天成的高傲。她微微扬起头、手指向面前几位饰演教师的同学,朗声读着台词。
饰演教师代表的同学,以浑厚的嗓音沉痛地训诫:
「孩子,你翱翔於天际便忘了栖枝,神已从你心中离开,你那高洁的灵魂亦不复在。孩子,从今以後,你再不是一位魔法师,一切魔法都将离你而去!」
「没有存在能令飞鸟敛起双翅,屈於大地而忘记天空。再会了,我亲ai的老师们。」少nv大动作甩开宽大的衣袖,大步流星地转身离去。
「神啊,我们的孩子已经迷失,我等已预见她未来的悲惨。神啊,请您原谅她的傲慢,并相信她终将悔改。」扮演教师的同学们低下头、作出祈祷的姿势,低声诵念。
一位棕se长发的男同学悄悄自幕後出现在舞台边。他看着少nv离去的方向,轻轻y诵:
「神啊,我心悦的nv孩即将远去。神啊,儿时的她曾为春季初雷而微笑,又为遍地残花而落泪。神啊,若就连您也阻止不了她的脚步——」
聚向舞台的光线「啪」一声倏然熄灭。他叹息似地道出最後一句:
「我愿与她一起负担天罚的怒火。」
几秒中的寂静後,灯光陆陆续续重新点亮。
「好——今天大家都表现得不错!这一幕演得非常好。辛苦了!」边上的戏剧社指导韦德先生高举双手,热烈鼓掌。
「神啊,超级热,谁帮个忙把光灭掉?」率先发难的是其中一个饰演教师的nv生。她脱掉罩在制服外的黑se长袍,满脸通红地为自己扇风。她的同伴们也纷纷做出相同的反应。没办法,他们的戏服实在太厚重又x1热了,而且更糟的是这还不是全套,正式演出时还要携带各种沉重的配件。
聚向舞台的光魔法很快被分散照向他处。
「大家辛苦了。」本次演出的编剧——名叫萝丝少nv,手持密密麻麻写满注解的剧本,右耳别着一支羽毛笔,脚步轻快地踏上舞台,和煦地微笑。她放下剧本,忙着帮演员们将黑se长袍整齐叠好,收集在一起。她留着一头红棕se长卷发,松松地束起垂在右肩,在舞台上相当显眼。
「刚才那幕有上场的演员都过来我和萝丝这边,其他人把道具收一收。结束後我们去吃宵。」韦德先生也登上舞台,站到萝丝身旁宣布。
一阵欢呼,现场传出杂沓的脚步声。
「薇薇安,你刚才好厉害。辛苦了。」布朗——幕末出现的棕se长发男同学,看着一蹦一跳跑上舞台的黑发少nv,笑着称赞。
「真的吗?谢谢。」名叫薇薇安的黑发少nv可ai地歪着头,半睁着眼,看起来像在梦游。刚刚那气场十足的高傲少nv不知道被丢到几重云霄外了,剧烈的反差让人不禁产生她们并非同一人的错觉。
「其实我想不太起来刚才演了什麽。」她顿了顿,又补上这句。
「没关系,你先休息一下吧。」布朗已经很习惯对方的短暂失忆了。他自己偶尔也会发生这种情况:在舞台上表演得太过投入,退场後反而对舞台上的记忆很模糊。不过基本上休息一下就能缓过劲来,不是什麽大问题。薇薇安耸耸肩,就地在舞台上坐下,慢条斯理地把散下来的长发分成两束,扎起一对高双马尾。
韦德先生与萝丝先後叮嘱了老师与少年的扮演者一些今天的不足之处及优点,例如老师们的语气应该再更加迫切,让观众感觉到他们一心想拉少nv回头的焦虑;又b如少年的最後一句台词需要以更加铿锵有力的方式呈现,才能表现他与少nv共同负担命运的决心。最後韦德才点了薇薇安:
「嘿,轮到你了,记忆恢复了吗?」他带着半开玩笑的口吻问。
「可以了。」她点点头。
萝丝翻阅着她写满注解的剧本:
「基本上没什麽问题,不过愤怒的力道再放缓一些会更好,这里的少nvb起生气来说更多的是失望,能理解吗?」
「失望?」薇薇安偏了偏头。
韦德补充:
「打个b方……就是你很希望你们班的班长去说服老师减少一点作业,班长回来後却帮着老师说服你这次作业已经很少了,你当下的心情。」
她又偏了偏头,可ai的动作配合的却不是相应的话语:
「那我大概会……生气到把班长海扁一顿?如果作业真的很多的话。」
一旁,身为薇薇安的同班同学,同时也是班长的布朗,不着痕迹地倒退三步。
「而且我觉得,少nv这时候应该真的是超级无敌生气了,会想着你们这些老古板,我还不把你们捏成渣渣之类的。」她很诚实地继续说。
「等等!」
「不要用那麽可ai的声音和动作说那种话!」
一旁饰演老师的演员们纷纷哀号。
萝丝低头思考:
「嗯……如果是薇薇安的想法,我觉得可以采纳。韦德先生觉得呢?」
韦德先生沉默了一阵,接着不知道是被薇薇安说服,还是放弃说服她了,总之他点点头:
「好,就照薇薇安说的吧。今天就这样,我们去问问幕後的收拾好没有。」
「宵夜!」薇薇安眼睛一亮。
「……薇薇安。」
「嗯?」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让人害怕?」
「还满多的,怎麽了?」
「……没事,我就问问。」
「我想吃炸魔芋叶——」薇薇安边以像在梦游般的语气说着,边起身往已经收拾得差不多的幕後同学们跑去。
这个时间,三座学生餐厅的店舖中,只剩一家提供宵夜的店还开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进了餐厅,占位的占位、点餐的点餐,各司其职相当熟练。
几个戏份吃重的演员习惯坐一桌,在等待食物做好的时间中对对台词,顺便吐槽剧本。
「神啊,儿时的她曾为春……春初……」
「春季初雷。」
「……神啊,年幼的我正为记不得台词而惶惶哭泣。神啊,若是连您也不能把台词改得现代化一点,恐怕我们的开学初演就要出包了。」布朗满脸厌倦地靠在椅背上。
「萝丝说她已经很收敛了——」薇薇安拖长了语调。萝丝是她的室友,当时她也千方百计跪求萝丝把台词写得白话一些,但显然萝丝对「白话」的理解和他们有很大的出入。
啊,文青真可怕。
「离初演还早着勒,而且你们这不是几乎都背好了吗?今天对戏也没出什麽问题。」
「运气啦。一不留神就整个错了。」
「你们有没有想过,这台词改成现代化一点的话会变什麽样?」
「p孩,你被开除了!」饰演教师代表的同学毫不迟疑地说,似乎已经在心里藏着这句很久了。
「……少nv怼老师那边的话,大概就会变成你们这些老古板,我还不把你们捏成渣渣吧。」布朗瞥了一眼薇薇安。
「布朗,你的台词会变成怎麽办,边缘人我唯一的朋友跑路了,我还不跟着跑路喔。」薇薇安眨着眼睛,好心提醒。
「等等,哪里来的边缘人设定?!」
面对布朗的吐槽,薇薇安只是耸耸肩:
「总觉得就是这样。六百年前,跟着少nv一起离开的男生一定是个边缘人吧。」
「……不对,历史根本只记载少nv带着一批同学离开,这个特别有戏的男生是萝丝脑子有洞自己加的。」布朗无力地纠正,「而且这个角se喜欢少nv耶,求你对他好一点。」
「这个啊,这个少年是我请萝丝加的喔。」薇薇安偏了偏头。
隔壁桌的韦德先生朝这里瞥来一眼。
布朗脑中浮现不久前薇薇安「把班长揍一顿」的言论,冷汗涔涔落下。
「不是,我的意思是……总之我不是说你脑子有洞……」
「哦——布朗——」
「布朗你看你——」
其他演员纷纷起哄。
「如果你觉得少年不该出现在剧本里的话,我可以拜托萝丝把他砍掉喔?毕竟他跟主线剧情的关系不大果然很边缘啊。」薇薇安说着,像是忽然发现真相一般睁大眼睛。
「算我求你了,别再说了。」布朗诚恳地看着她。他根本分不出来,对方是真的突然发现他的角se很边缘才做出这些反应,还是一切都只是为了捉弄他的演技。
薇薇安在舞台上下根本不是同一个人。更可怕的是,没有人知道对她来说,哪里是表演与真实的分际。
幸好这时他们点的食物做好了。薇薇安开心地抓着一袋油炸魔芋叶,吧嚓吧嚓地嚼着。这是一种在南方常见的点心:魔芋叶的叶r0u多汁,卷起来裹上面粉後丢进油锅。光听做法就知道热量不低,不过薇薇安显然没在担心这个。
相较於开心的薇薇安,布朗si命把手上的果汁往嘴里灌,一心只想离开。他从未像现在一样怀念那间又旧又小的宿舍,即使阿豪已经把零食堆到了他的床头为什麽那家伙明明要自己出钱缴学费和买材料,但还是剩那麽多钱买零食?他到底打了几份工?也无法撼动这份心情。
喝完一大杯果汁的布朗率先打了声招呼走人。坐在另一桌的萝丝本想等薇薇安吃完了一起回去,却得到一句「你先走,我还有事」,满腹疑惑地离开了。同学们陆陆续续离去,不知不觉间只剩下薇薇安,还有坐在隔壁桌的韦德先生。薇薇安瞅了他一眼,起身走向店家,又点了一份炸魔芋叶。
「……你还吃得下?」韦德先生哭笑不得。
薇薇安转身看着他。她的表情对他而言很陌生,以致於他花了一段时间才想起来:怎麽说呢?失望、恨铁不成钢。没错,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用这种表情看着他了。
更何况是一个学生。
我做错了什麽?——他无声呐喊。
薇薇安看着那张无辜的脸,歪了歪头,索x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韦德。刚才我跟布朗说是我建议编剧把少年这个角se加进来的之後,你就一直朝我这边看,而且还不停抖脚。上一次你抖脚是在听总务说经费可能不够之後了。所以你要问我什麽?」她偏着头问。
「……薇薇安。」
「如果你想问我有没有人说过我很让人害怕,那你之前就问过了。」
「……为什麽会想把少年这个角se加进来?」韦德先生想si的心都有了,他明明是问问题的那个,怎麽反而像在被b供?而且对面坐着的是一个十六岁的小nv生,用可ai的、歪着头的动作看着他!
「什麽啊,这让你焦虑到抖脚?」薇薇安不可思议地反问。但是像布朗一样,韦德先生也无法判断这究竟是演技还是真情流露。
「其实我一开始没说是男生,只是说了这个少nv应该也有很要好的朋友吧?那种从小就认识、要好到会跟她一起离开学院的那种朋友。不过萝丝听完後,笔一歪就写成了暗恋少nv的男生,而且不知道为什麽还散发着边缘人的气息。」无视於韦德先生满脸的尴尬,薇薇安自顾自地解释。
韦德先生听完後抚着下巴,兀自思索着。
「韦德。」
「啊?」
「你还是在抖脚。」
「……其实校方有质疑过,为什麽要加这个角se进来。」韦德先生被迫坦白,「你知道的这个剧的目的是提醒新生一定要遵从规定,不然就会落得像少nv一样的下场。当初剧本交上去的时候,有些老师担心这个少年会模糊焦点。但萝丝说原本那样太无聊了,至少这个男生可以让新生以为会有什麽ai情剧,骗他们继续看啊!而且少年的确也没什麽戏份……最後是因为这样才通过的。」
「难怪这个角se这麽边缘。」薇薇安点点头,「所以你担心我提议加这个角se是为了模糊焦点。我的人品在你心里有这麽差吗?」
「不、不是……但我现在有了新的担心。」韦德先生难得严肃了起来,「薇薇安,你提议少nv身边应该要有个要好的朋友,是不是代表你逐渐认同了少nv?」
「这两件事情有什麽关联吗?韦德你的逻辑思考还活着吗?」薇薇安相当真诚地看着他问。
「啊?欸?那个……」
「我是少nv的演员,当然要理解她才能把戏演好。」薇薇安也换上严肃的口吻,「她虽然是历史上一个相当有名的人物,但在我们的剧里,她就是个十几岁的小孩。我不理解那个历史上的名人,但我理解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因为我就是。十几岁的小孩会想顶撞一下大人、会有亲近到一起做傻事的朋友——我是以这样的心情在扮演她的。但我不认同她不守规定任意使用魔力这点。你看起来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喔。」
「的确是这样。」韦德先生放弃在这令人害怕的一年级学生面前隐藏情绪了,「谢谢你的解释。」
薇薇安耸耸肩,起身去拿炸好的魔芋叶,回头对他挥挥手:
「明天见——」
韦德先生苦笑着,也对她挥挥手。
在薇薇安走出餐厅没多久後,刚才还在店家摊位里看店的青年笑嘻嘻地单手撑着柜台,明显是在耍帅地翻了出来。
「呦,晚上好。」他在韦德先生的对面坐下。
青年看上去b韦德年轻一些,二十多岁的模样,穿着店家的围裙,一头短碎的金发被包在印有店家标志的帽子下。看清了来者,韦德顿时瞪大眼睛:
「贝里纳?!你不是实——」
「嘘——」虽然餐厅内只有寥寥数人,名叫贝里纳的青年还是紧张地四下张望,「别那麽大声!」
「抱歉,但是实习老师不是不能兼差吗?你在这里打工?」韦德压低声音。
「所以我才选这个时段啊,没有老师会在这时间来餐厅了——除了你啦。」贝里纳叹了口气。
贝里纳是这学期刚来到红木山的实习老师。初来乍到的实习老师向来是被当成杂工使用的,有阵子他被分派到韦德底下帮着做杂事,两人因此认识。韦德忘记他们是怎麽熟络起来的,似乎是因为两人私底下垃圾话都很多吧,说不定是因为同仇敌忾地抱怨某位主任。但韦德记得当初贝里纳并没有在这里兼差。
「你是不是……突然需要用钱?那样的话——」
「没没没,不是那麽沉重的事。」贝里纳连忙打断他,「只是,你知道,钱多点总是好的,有钱能使神按摩嘛。」
「我去你的神按摩。」韦德翻了个白眼。
「刚才那些是戏剧社的学生?」贝里纳话锋一转,「那个双马尾小nv生挺可ai的,一年级?介绍一下?」
韦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贝里纳用充满期盼的目光望回来。
韦德耸耸肩,从上衣口袋ch0u出一支笔,在宵夜的纸袋上写下一行字,推到贝里纳面前:
「这是她家的地址。」
「唔哇——韦德你这个大变态。」贝里纳连忙拿起来仔细一看,「等等。」
韦德斜睨着他。
「你少骗我,这是山下那间警局的地址——把你那张很明显在说怎麽没上当的表情收起来好吗?」
当太yan透过窗帘缝隙照在以晴脸上时,她自战争的梦里惊坐起来。花了一些时间思考天为什麽这麽亮、闹钟为什麽没有响之後,她才恍然想起,今天是周六。
家里很安静,父母应该是出去加班了。简单洗漱更衣过後,来到餐桌前,在桌上看见一张纸钞。她捏起钞票,看了看时钟,九点半。幸好附近唯一的早餐店还开着。
以晴下了楼,往社区大门走。经过警卫室时,眼角瞥见一男一nv正在办访客登记证。她原先没有在意,但下一秒,男生放下笔转向她,双方都愣住了。
「你是昨天……」以晴差点就将「在桥下传销的」脱口而出。幸而她赶紧闭上了嘴,转而伸手往桥的方向一指。
「对对对!」少年扯着身边矮个子nvx的衣角,自以为小声地说「那是方以晴!」nvx转身看了过来,是个成年人。少年又装作熟络地对以晴喊:
「我们正要去找你来着,你要出门?那真是抱歉啦,改天再……」
「不必。」以晴打断他。见对方一副焦急着还想解释些什麽的样子,她犹豫了一下说:
「我要去附近美而美,我们边走边说。」
少年两眼放光。他身边的nvx与警卫道了谢,三人一起往社区外走。
半小时後,以晴领着两人进了家门,心情复杂。
路上她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与姓名--红木山魔法学院的老师和一年级生。好样的,昨天那张传单里的人物一个个跳出来了。
阿豪声称自己已经很久没吃家乡的早餐了,同时又一个劲儿向埃文小姐推荐,最後的结局就是三人围着以晴家的餐桌,手上各捧着一份蛋饼和n茶。
埃文小姐一边把蛋饼往嘴里送,空出的手也没闲着。她在空中做了一个提起东西的动作,忽然一叠纸张就出现在她手中。以晴还来不及惊讶,埃文小姐又将纸张摊开在餐桌上。和昨天收到的彩印传单不同,这些纸张上用墨水笔工整地画了一些图表。
「那麽,我是红木山魔法学院负责特殊招生的埃文。希望您能容许我替我们学院做个完整的介绍。」她笑盈盈地开口,语气隐隐透漏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刚刚那个……这些是从哪里……」以晴还没从一连串称得上是文化冲击的惊讶中缓过来。
「哇,我简直看到去年的我。」阿豪事不关己地咬着x1管说。
「别急,我一个个解释。」
埃文小姐从她的家乡开始说起。
那是一个人类,及少部分其他动物都能使用魔法的世界然後,就像哈利波特他们撞柱子穿越那样,两边的世界有某些地点是相连的——阿豪补充。
人类能够奔跑,却非人人都会成为优秀的跑者,对於魔法天赋亦是如此。魔法学院存在的目的,就是帮助对魔法有兴趣的孩子深入钻研,以及给予就业方面的辅导。
「只要在毕业後通过初阶魔法师考试,就能每个月领取魔法师公会提供的研究津贴。」埃文小姐眨眨眼,特别强调,「本校近五年来的通过率高达百分之七十六,大幅领先全国通过率的百分之四十八。」
「噢……」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以晴摆出尊敬的神情。
而红木山魔法学院又肩负着特别的任务:找到散落在「另一个世界」——即以晴所在的世界中,拥有魔法天赋的孩子,给予其成为魔法师的机会。
「所以……刚才那是魔法。但这跟我有什麽关系?我从来没有展现过类似的能力。」
「但你作过梦。」埃文小姐指出,「我们观测到,反覆出现在你梦里的那条河,是你拥有魔法天赋的证据。」
「啊?」昨天阿豪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但这两件事之间的关联何在?
「不然,现在来实验一下?」
「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