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1 / 2)
“我来晚了,莫怕。”
“轰——”
谢行周与霍彦的眼神巨变,两种完全不同的目光交汇,却都能够读懂对方眼中的话语。
霍彦那被扯到脱臼本无法再动的胳膊,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将紧握着的匠人狠狠往谢行周的方向一抛。
少将军能接住他的,他想。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1
大地发出一声呜咽, 是巨物吞噬生灵的声音。
这耗费了上万人的整月汗水甚至性命而铸成的天下第一高阁,还未等装饰紫柱金梁、琉璃瓦顶,便自有烟雾缭绕了。
巨物明明堆积了这么多人的力气, 却没有坚不可摧, 反而被这世间最柔软的雨水,一碰即碎。
不过,霍彦的期盼是对的,他的少将军确实稳稳接住了那不知是何姓名的匠人。
可在那匠人被狠狠甩到谢行周身上之后,谢行周眼前的小猴子就不见了。
被吞掉了。
楼阁急速坍塌,巨石混着碎片从上方以倾压之势向那只小猴子压上去,一层、一层地向下压。云梯没有了支撑,朝着下方高高的碎石堆倒了过去。
而那谢行周, 只觉眼前场景突变, 从与霍彦对视的那一刻之后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从这出去。
连小猴子被上方掉落的巨石埋葬, 他都没来得及难过。
几乎完全是凭借最后的求生欲望,凭借着苦学近二十年的武学身手,凭借着对“随着云梯倒下定会被乱石穿心”的判断, 他一手夹着那吓得丝毫动不得的匠人, 在云梯以失衡倒下去之前——抬起腿朝着还未下沉的高阁狠狠蹬了过去。
接着这个力道, 将自己弹射出得老远,瞄准下方离高阁较近的那顶营帐跳了过去。
若是只能落到地面上, 他也至多断了骨头。总会保住一口气的。他想。
他很急,时间也不由得他不急, 他急的忘了自己身侧还有一个大汉的重量,他不似往日那般轻盈。
他没法再借力落到那柔软的营帐上。
眼睁睁弹射出去的距离没有达到自己的预期, 与那营帐只差毫厘,可下方就是坚硬的泥土平地, 再也没有选择的余地。谢行周心一沉,将身体抱成半团,在触及地面的那一瞬猛地使力顺势滚了几个跟头。
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腿已经断了。
膝盖传来锥心的疼,他看着在空中被自己猛地揽在身后的那人,那人自打在自己向下纵身一跃的时候就吓得晕厥了过去,也难怪揽着他的时候那般费力。
谢行周伸手去探那人的鼻息和骨骼,见其身上只有些许擦伤才收手。苦笑了一声,试着喘口气,肺腑的疼这才被感受到,屏着呼吸不敢再试,封住周身大穴。
身后的轰隆巨响一直没停。
谢行周浑身擦伤断骨,眼角裂开的那道口子一个劲地往下渗血,有些顺着脸颊被雨水冲刷,有些渗到了左眼里。
他臂膀使力撑起身子,此处离高阁忒近,高阁还有部分没有完全塌下来,现如今如同大难之后,只剩一番破败景象。斜上方的巨石瓦块不断落到两人身边。谢行周拽起那人,单腿撑起身子,就要往外跑。
身上很疼,可感官的能力未退。右耳微动,东侧的一块巨石夹着风,朝两人飞过来——
他很疼。
他想,若是今早带了刀出门,他定是能斩断这颗巨石的。他是因为什么才没带刀来着?
闭上眼之前,那模糊的青色身影出现在眼前,他心里稍安,沉睡过去。
不忘吐槽那一句,跑什么跑。
秦姝沉着脸让簪月把人带回九层台之后,在周围诸多禁卫军将士的“护送”下,重新回了宫里。
一言不发地径直走到紫云殿前时,秦姝停下脚步,冷瞧着这镶金的红木殿门,从未如此这般不想踏进去,与那人搬弄是非。
一句话都不想说。
孙无忧早就在里面等她了,想必尹清徽也回来了。自己在等到尹清徽回来之前,与皇帝下棋时就听侍卫来报,扶摇阁劳役匠人尽数转移,浩浩荡荡地另驻营帐去了。
当时她请示皇帝,是否用九层台的台间去将劳役拿下。被皇帝回绝了。
他说,要看看朕的好臣子们要合起伙来做什么。
没过一刻钟,扶摇阁坍塌的消息吵醒了整座京都。
声音之浩大,波及了一大圈周围的百姓,百姓纷纷走出屋来,想要亲眼看着这充满罪恶的高楼倒下去。
秦姝说,此事非同小可,需得先把顾琛、谢行周拿下。
侍卫却回报,顾琛已经被禁卫军拿下,谢行周还被困在扶摇阁里,生死不明。
秦姝向皇帝请旨,她至今忘不了皇帝那饶有兴趣又起了杀意的目光,他问秦姝,谢行周死在里面不好吗?何况你堂堂九层台之首,还要去做这挖石头救人的活儿?
秦姝说,九层台办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今日的漏洞太多。顺从本心的愉悦,和将自己置于危墙之下的挫败感同时涌上心头,她分不清哪一个更多一些,多到可以主导她的行为,让她纯粹的只论对错,或是纯粹的只谈利弊。
秦姝暗骂了一声,扬起眉梢,推开紫云殿的大门。
“诸位,姝公事在身,让诸位久等了。”她眉眼染上几分胜券在握的得意,随即朝上方只穿着白色里衣、披散着发,随意地坐在龙椅之上的男人行礼,“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