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节(2 / 2)
“您从哪儿找的邻居和病人家属?”安德森询问的时候没看着奥尔,他在一个劲地整理自己的头发,“我可没听到有人说过这种话,我觉得,被他人转述的话或多或少总会有一定程度的扭曲,要听到最真实的证言,还是该当面听这些证人说说的。”
“加恩!”公爵夫人焦急地叫着。
安德森无所谓地抬起了头,皱着眉眯着眼。
眯着眼睛?
他似曾相识的面部表情让奥尔意识到了什么,他飞快地用马赛克扫了一眼密室。在安德森睡觉的小床下面找到一副摔碎的眼镜,镜片厚度堪比牛奶瓶的瓶底。大概是他睡觉的时候把眼镜摘了,被惊醒后,不小心弄掉了它,又在一片茫然中,把眼镜踢到了这里。
原来这家伙根本就没有异于常人的胆量,他不过是个睁眼瞎。别人是无知者无畏,他是无见者无畏。要把他的眼镜用马赛克粘一粘吗?奥尔在利弊之间犹豫了一会儿。
公爵夫人想开口对弟弟说些什么,但被公爵阻止了。安德森顺着声音看向自己的姐姐,但作为一个睁眼瞎,他显然没能从公爵夫人那得到任何提示。
奥尔看了看他,又看向公爵夫妇:“两位阁下……我很好奇,假如你们的直系血脉彻底断绝,比斯特摩尔是不是就会由国王收回领地了?”
“您是什么意思?!”公爵暴怒地看向奥尔,这根本是在明着威胁,要杀光他全家了。
“乔治,了解真相与让比斯特摩尔从地狱中解脱,你选择哪一个?”
凶手是谁十分清楚了,但这还不算是真相,否则乔治现在已经不在这了。
“……我愿意放弃真相。”乔治说,“我愿意一直在街道上散步,阻止相同的灾难发生。”
奥尔叹气,为乔治。
其实在说出谁是安德森的那一刻,公爵夫妇就已经放弃了这个人了。作为安德森的家人,公爵夫人不可能不知道她用表情示警,对现在的安德森来说根本毫无用处。
在现场只剩下奥尔和一个残破圣堂骑士的情况下,这两个人的行为并不是多此一举,他们只是虚伪已成习惯了。
为了让情况更顺利一点,奥尔才会更进一步威胁胁迫他们,乔治和他进行了一次默契的配合,可现场只有他一个是真心的。
很可能……作为在世的普通人真的会很乐意在自己的街道上有这么一个暗夜守护神存在,即使这个守护神的诞生的源泉充满了痛苦与鲜血。
“姐姐,他就是那个蒙代尔吗?那个吸血鬼?”安德森嚷嚷着,“是你把我们拉出来的吗?你可是大错特错,快把我们放了!否则等着你的就是无数的圣堂骑士!”
唯二在场的,天上飞的和地上躺的圣堂骑士:“……”
尤其是已经零碎了,但还活着的那位,他如果能活动,已经会用拳头感谢这个“惦记”着他的家伙。
“我是被公爵大人以查案的名义雇佣来的,完成了工作后,我就立刻离开。而我的工作就是……”
“好了,好了,别废话了。”他不耐烦地耸耸肩,“我明白,就是给各自都留一点脸面。你知道了真相,说出去也能好听点。
是我杀了医生的老婆,但他的孩子不是我杀的,我对小孩没兴趣。而且我本来也不想杀掉那女人的,可她咬了我。”安德森把袖扣解开了,向众人展示他手腕上的疤痕,“看看!伤疤现在还这么深呢!这伤口甚至污染了,让我发了烧,差点要了我的命。真是个肮脏的女人,甚至她就是个魔女!
我原本还因为掐死她有点后悔,她虽然不算太漂亮,但气质很独特,我很喜欢。但很显然我做了一件好事,我杀了一个魔女。”
他的表情腔调竟然是一脸正气……
公爵夫妇在安德森招供的过程中一直保持沉默,他们紧紧闭着嘴,垂着头,半点想要打断他的意思都没有。
乔治是一个厉鬼,但此刻也因为站不稳而踉跄了地后退了两步。
奥尔不认为这个加恩·安德森是个傻子,他只是这辈子都在一个扭曲的世界下过得无拘无束吧?
他是这个狼人之乡孕育出的怪胎,但更可怕的是,像他这样的怪胎不止一个,更准确地说,他们都是。
“所以,两个孩子,到底是谁杀的?”奥尔忍着快气炸了胸腔的怒气出声,安德森正在喋喋不休地称赞着自己“看穿魔女,并将之提前击杀”的英勇事迹。他甚至高声说“假如她是个正经的好女人,光明就会保护她,她不愿意就没人能搞她。她要么就是魔女,要么就是故意勾引我。”
“当然是我的下属们干的,不过我只看见他们把女孩带进了盥洗室,男孩按在楼梯边,但事情的经过我就没注意力。反正等我抬头的时候,他们已经把两个孩子朝栏杆上挂了。”安德森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毕竟是孩子呢,我也让他们别那么干了。可两个孩子那时候都死了,挂还是不挂也无所谓了。”
一楼的盥洗室,不止洗手池和浴缸没有了,连瓷砖都被撬走了,所以奥尔没在一楼找到任何痕迹,乔治的记忆里盥洗室也毫无异常,毕竟他当时没看见盥洗室的情景。
“你们诬陷医生,是早有预谋的吗?”
“预谋?这需要什么预谋?我们一向都这么做。况且,魔女的丈夫,当然是魔鬼。”
一向……都这么做……
奥尔狼张了张嘴,将呕吐的渴望憋了回去。这又是一件其实并没什么悬疑,只有丑陋的案子。
“啊啊啊啊——!”乔治大喊着,是哭泣也是哀嚎。血池出现在脚下,并向四周蔓延,一切光影都随着他悲痛的声音开始扭曲,破裂,包括他们背后的城堡,就像是个被小石头打碎的湖中倒影。
真相已经足够了,乔治最深的执念已经消除了,他要被“超度”了。可这带给他的并不是解脱的欢愉,只有沉重的痛苦。他最珍爱的,不过是别人眼里的乐子,他的生活,甚至生命,也不过是他们眼里随手一拍就能清掉的灰尘。
安德森突然以四肢张开的怪异姿势倒在了地上,他的嗓子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脖颈上筋都凸出来了,下一刻,肌肉和骨骼断裂的声音响起,加恩的双臂和一条右腿从身上扯裂,他被仅存的那一条腿拖拽着冲向了破碎的世界。
“谢谢,蒙代尔先生。”两眼仍是血洞的乔治看向了奥尔,“没有您,我将无法解脱,我……可以去见艾莲和孩子们了……谢谢……愿您……能够健康幸福……”
一直到最后一刻,这位善良的医生,也依旧是克制的。他甚至没去动密室里的那些人,很显然是因为他不确定,到底谁才是杀害他儿女的凶手,他不想误杀了谁。
奥尔却低下了头,他感觉到了愧疚,一种作为活人的愧疚。对不起,活人就是糟糕的存在。这一刻,奥尔衷心期望有神祇的存在,这样这个善良的人就能和他的家人一起,在不会有痛苦与邪恶的花园里享受他们该有的生活了。
乔治彻底破碎了,他化成了无数血红色的泡泡。本被拖入黑暗的安德森也出现在了他们的脚边,双手和左脚断裂,脑袋被磨成了一个血葫芦。他竟然还活着?他在不断的流泪,泪水冲刷过还没凝固的血液留下一道道沟槽,他蠕动着嘴唇,不停低喃着:“妈妈,姐姐,救救我,我好疼啊。”
他将多感受一下痛苦了——这可真是一件高兴的事儿,
奥尔看向了公爵一家,他们都活着。公爵夫人只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就将视线重新投在了奥尔身上,她的眼神好像是在指责他,指责他竟然做出了如此残忍的事情。
奥尔看着他们,说:“我要带你们,带你们所有人,去索德曼……”
“啪!”一声响指,乌云冲天而起,比斯特摩尔公爵一家,以及密道中的所有人,都被拽了出来,吸进了乌云中的一个巨大囚笼里。当然,在临走时,奥尔没忘记确定一下安德森的生死——他确实死了。
城外,也有一道乌云飞进了大块乌云内——里边是那口箱子。
在黑夜里,最初这乌云是无声的,它只是安静地,以恐怖的速度向着索德曼汹涌着前进!可能它真的是太大了,以至于将真正的乌云也吸引了过来,于是闪电照亮了乌云的来路,雷霆成为了乌云的前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