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节(1 / 2)
明溪用手指轻巧着桌面,一字一顿,也不想再对他隐瞒什么:“我已经让命令慕西昭护送云秋水、天澈和明姝先去北岸城,然后让风魔备好返回中原的商船,如果夜王真的如约来了,他们就能平安踏上这艘返乡之船,如果他不来,那我还是要想办法利用他们把你送出去。”
萧奕白微微低首,凝神片刻,为难的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你……能不能不要总是为难千夜了?”
“你以为我想为难他?”明溪轻叹一声,眼里瞬间带上了几许郁郁之情,忽然压低声音,严肃的道,“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几天前公孙晏传了一封密报给我,原禁军第四队队长高瞻平密会二皇弟,王府周围有高人布局,连冥蝶都无法潜入探听,萧奕白,你觉得在这种时候,一个禁军高官去找二皇弟,会是为了什么呢?”
萧奕白没有回话,明溪也不跟他绕弯子,直言说道:“萧奕白,我现在是内忧外患,有些事情身不由己,你救过我的命,时至今日我也必须倚仗你才能活着,但是我想救你,并不是为了自己,我想你活着,仅此而已。”
萧奕白点了点头,依然沉默,明溪暗自长叹,目光从他脸上轻轻一扫:“不过这件事就不用你操心了,公孙晏会处理的很干净,你就在封心台好好祈祷,祈祷夜王真的会如约而至吧。”
他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好似这件事背后的凶险根本无法吸引他的心思,萧奕白靠在椅背上眉头微拧,忽然想起一个人,连忙提醒道:“明溪,你不会武功,那个玉扳指眼下也无法和我相连,你虽是一国之君,但是他们真心想对你不利的话,还是有大把的机会能动手,我之前在帝都遇到过司天元帅,他曾答应我暂时不会离开,你派人去找找,应该能找到他。”
“司天……”明溪低低脱口念出这个有些遥远的名字,脑中却在想着和萧奕白截然相反的事情,反倒茅塞顿开松了一口气,笑道,“那正好,我正在愁着要让谁守在封心台保护你,以朱厌的性子,他多半要和你闹出矛盾来,但如果司天元帅也在帝都的话,那他就是最好的人选了。”
“喂,我是说让元帅保护你。”萧奕白义正言辞的纠正他的话,明溪却不耐烦的摆摆手,“我身边有朱厌和公孙晏,另外也已经让江楼主去接飞影过来了,你管好自己就行,少操心我了。”
“飞……飞影?”萧奕白尴尬的啧啧舌,听到这个名字头都大了,明溪耐人寻味的笑了笑,玩笑道,“飞影虽然是个爱惹麻烦的小孩子,其实本事还是有一点的,她总是吵着要来保护你,墨长老被她烦的头疼病都犯了,只能送过来让你自己管着了。”
萧奕白闭着眼睛揉了揉额头,其实调飞影过来也没什么不好,毕竟眼下本来就是用人之际,只是一想起那个小孩子古怪的性子,他还是感觉头皮一阵发麻,隐隐作疼起来。
明溪偷偷打量着他的神色,感觉一直压制的情绪也难得的舒缓了不少,不由得暗暗好笑,叹息着摇了摇头。
:虚情假意
萧千夜牵着云潇的手,从帝都内城一步一步走过,在途径权贵府邸之时,遥遥望了一眼家的方向,但他终究没有再停留分毫,好似真的对过去的一切完全放下,继续沿着主道路走至内城边缘,只见外面早已经备好了一辆马车,公孙晏笑吟吟的在城门处等着他们,而朱厌也带着风三娘一起跟了过来。
萧千夜默默看着自己的三姨娘,眼神有几分漠然的疏远,开口也只是客套的问好,公孙晏轻了一声,挥挥手道:“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这辆马车会将你们送到烽火台附近,你的天征鸟还是在老地方等着,另外陛下已经命人通知北岸城沿海官道,等五公主一行人到了之后,就会放你们离开飞垣境内。”
公孙晏一边说话,一边对着风三娘使了个眼色,指了指云潇身上的枷锁,催道:“三娘,劳烦您快给云姑娘把链子解了,这拖了一路,怪累的。”
风三娘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她本名风琼,虽然年纪上比风四娘略长几岁,但毕竟常年住在帝都城,也是个养尊处优地位尊贵之人,对自己的保养也比妹妹更加上心,她虽是在军械库那种和刑具、兵器打交道的地方任职,但穿着极为贵气,手臂上还挂着富丽堂皇的金镯子,她从腰间摸出钥匙,一把拽过云潇的手,也不跟这个侄媳废话半句,闷声将手、脚的枷锁全部打开。
云潇轻轻搓揉着自己的手腕,海魂石是一种非常沉重的材料,即使她身上的枷锁看着已经很轻便,实际一路带着走过来也挺吃力。
“还有脖子上的颈环。”萧千夜低声提醒,只见风三娘手里的动作微微一缓,面容霎时就有些难堪,但她毕竟也是久居帝都,对这种突发情况处理起来仍是游刃有余,她淡淡叹了一声,忽然扬起笑脸望向云潇,客客气气的说道,“真是抱歉,上次缚王水狱塌陷之后很多东西都被淹没在了湖底,颈环的钥匙也在那时候不小心弄丢了……”
“丢了?”萧千夜冷冷重复了一遍,目光却瞬间转向朱厌,那个人也是摆出一副极为抱歉的模样,礼貌的对他拱手鞠躬,接着风三娘的话好声好气的说道,“萧阁主应该知道,这种颈环由于不稳定一直都在改进中,我原以为既然是在改进了,钥匙这种东西肯定一并都在军械库,谁知道刚才去取的时候,三娘才发现钥匙是放在缚王水狱里了。”
萧千夜伸手碰了碰古尘,轻轻嗅着刀锋上独特的战神之息,徐徐道:“你们该不会以为我会信这种鬼话吧?”
他的话音未落,缠绕在古尘上的黑金刀鞘骤然散去,萧千夜微微转了一下刀刃,目光是比刀锋还要寒意四射的严厉,风三娘和朱厌心照不宣的互换了神色,隔了一会,还是风三娘上前一步热情的拉住云潇的手,露出长辈一般关切的笑意,说道:“好侄媳,这事是三姨娘疏忽了,我也已经命令下头的人赶紧补做了,你们不是要去北岸城吗,你放心,在你们回中原之前,三姨娘一定会差人把钥匙给你送过去,好不好?”
朱厌抿着嘴,藏不住笑意似的嘴角一抽,这个风三娘啊,平时对自己的亲侄子不管不问,这种时候假惺惺的对云潇示好,这么虚情假意的演戏,该不会真的有用吧?
果然,云潇只是飞快的从她手里抽出了自己的手,往萧千夜身后躲了过去,风三娘吃了闭门羹,心底虽然暗暗骂了一句,毕竟这事是她疏忽还不能闹大,想到这里,风三娘只得再次讨好一般的转向萧千夜,也不再高高在上的以长辈自居,轻声恭谨的道:“萧阁主,您这是时候逼我也没有用,钥匙……真的没了。”
萧千夜冷眼看着两人,伸手搭在云潇脖子上的颈环上,黑金色的神力游走在指尖,这种颈环虽然危险,但若有战神之力加持,只要稍稍用力就能直接拧断,他有把握能不伤到云潇。
然而就在这一瞬,他的余光瞥过朱厌,那个人的脸色有一种意味深长的期待,好像就在等着他做出这种动作。
萧千夜在心底冷笑,不想如了他的愿,索性又放下了手。
“好啦好啦,你俩先回去吧。”公孙晏眼见着几人一言不合要再起争执,连忙跳出来打圆场,他虽然心里清楚这事十有八九又是朱厌从中作梗,但眼下这种节骨眼上也实在不想看到事态继续节外生枝,他一手按住蠢蠢欲动的萧千夜,另一只手不动声色的将风三娘往旁边推了推,又陪着笑对云潇拱拱手,踌躇片刻还是为难的道:“这次真的是委屈你了,但我跟你保证,一定会在你们出海之前将颈环的钥匙送过去……”
公孙晏继续往云潇身边靠近,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根,小声解释道:“这事要是传到明溪耳朵里,三娘是要挨大罚的,风家已经接二连三的出事了,你就放过她这次好不好?”
云潇看了看公孙晏,又看了看萧千夜,最后才将目光不情不愿的望向风三娘和朱厌,点了点头。
公孙晏背过身,终于暗自松了一口气,严厉的瞪了一眼朱厌,斥道:“回去复命吧。”
“多谢镜阁主开口求情。”朱厌的脑子转得极快,一听有公孙晏为自己解了围,立刻拱手准备退下,云潇慌忙跳出来拦住他,摊开手抓了抓,没好气的道,“把剑灵还给我。”
朱厌微微踟蹰,却莫名看向公孙晏,没等云潇再说什么,公孙晏尴尬的眨眨眼睛,将袖子里的冥蝶更加小心的藏好,其实他一早就接到的明溪的命令,飞垣本土大陆对剑术、刀法的培训其实一直都非常薄弱,所以对武器的锻造也总是止步不前,就算是名震天下的“四皇剑”,也已经是四百多年前的产物,更别提那东西传承到现在基本只是权力地位的象征罢了。
在飞垣大陆,从元帅到将军,再到各级副将、队长,纵是他们身怀一技之长,手中的武器也依然只是凡尘俗铁,不值一提。
一直到萧千夜从中原昆仑带回来那柄剑灵,加上独一无二的剑术,几乎是一夜之间就傲立军机八殿众学员巅峰,无人能敌,从那时候起皇太子明溪就已经暗暗有所计划,也要给自己未来的将领配备一批更加锋利的兵器,但是飞垣毕竟缺乏铸剑的经验,就算是已经将各类武器刑具研究到极致的军械库,在铸剑锻刀这方面都始终是差强人意。
这一次剑灵“青魅剑”意外落入明溪之手,他其实一开始就没打算这么快归还给云潇,而是命令朱厌将其送到了军械库,让从各地征调来的技师好好钻研一番。
公孙晏尴尬的抓了抓脑门,显然这种事情不能如实相告,他只能在脑子里飞速的筛选措辞,就算心里颇紧张的不行,面色上尽量还是表现的很平缓,低道:“剑灵、剑灵是不是落在封心台了啊,眼下要回去取的话多有不便,毕竟以萧阁主现在的身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实在是不太好,要不、要不到时候和钥匙一起给你送过去吧。”
云潇奇怪的看着这个人,公孙晏淡然一笑,连连点头,眼里有微亮的光芒,仿佛自己说的都是大实话。
朱厌倒是有几分意外公孙晏的冷静,这个富家公子是在帝都政变的当晚凭借一己之力杀进圣殿救下了当今圣上,而在那之前,就算自己身为暗部统领,对这个人的了解也仅仅是“顽固子弟”四个字而已,藏得如此之深,连暗部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云潇嘟了嘟嘴低头不语,虽然不满对方的说辞,但此时要回封心台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万一明溪突然反悔又不肯放她走了,那不是得不偿失?
公孙晏抱歉的笑了笑,一溜烟的跑到马车边主动掀起帘子,笑道:“二位乘坐天征鸟去往北岸城只需要一天多时间,到了之后先去老地方休息一会,五公主这边还得先准备些行礼,到时候也会让人专车护送,估摸着最多也就七八天左右就能和你们再见。”
云潇是不敢再轻易相信他们的话,赶紧追问了一句:“我娘和师兄,你们不会赖账吧?”
“不会,君无戏言,云姑娘放心吧。”公孙晏笑吟吟的,主动搀扶了她一把,然后面向萧千夜,尴尬的收回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萧千夜冷冷扫了他一眼,紧跟着云潇坐上马车,他原本是可以自己用御剑术带着她一起走的,然而沥空剑被他留在了云秋水身边,这样附着分魂大法的一魂一魄才能知晓那边发生的事情,而古尘这种细长的刀他至今都还没用顺手,思来想去,只得顺了公孙晏的意思先坐马车去烽火台找自己的天征鸟。
公孙晏眼珠子一转,放下帘子,对着车夫低声吩咐了几声,眼见着车子在视野里彻底消失之后,面容上的微笑骤然消失,严厉的望向朱厌,低道:“钥匙真的没了吗?”
朱厌低低答了声“是”,又怕对方不信,补充道:“是属下疏忽了,看着那个颈环拿着方便就顺手一起带了出去,镜阁主请放心,军械库已经在加急制作新的钥匙了。”
公孙晏慢步走过去,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低低在他耳边道:“朱厌,你不要以为萧阁主会相信这种鬼话,也不要以为这种借口能让明溪满意,他多半只是不想浪费时间罢了,你信不信现在的他随手就能取下来,而且根本不会伤害到云潇分毫?”
朱厌不动声色的分析着公孙晏话里的言外之意,他原以为在告知萧千夜钥匙丢失之后,他应该会出手直接取下那个颈环,然而偏偏对方冷静的出乎意料,其实他一直在暗暗观察萧千夜的神色,那个人没有丝毫担心,在得知钥匙丢失之后的淡淡怒意好像也仅仅是出自对这种说辞的不满,这一切都在说明他是可以直接取下来,但是他为什么不这么做?
朱厌眼眸暗沉,陡然一凛,一颗心直直地坠落下去——他只是不想在自己面前展露真正的实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