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节(1 / 2)
这片曾经被巫术法阵侵蚀的土地至今仍是魔物横行,万幸的是当他们掀开积雪,还能找到几间勉强能遮挡风雪的老屋。
这里距离大雪原上预言之神潋滟留下的雪碑并不远,受其影响,暴雪也更加肆虐,呼啸而过的风像猛兽的嘶嚎,一声一声搅动心弦。
萧奕白心神不宁,虽然之前在山市的偶遇之后云潇已经帮他化解了大部分夜咒的束缚之力,甚至让最为致命的反噬也悄然转移,但是夜咒最核心的术法仍然牢牢的刻在他身上,以至于对灵力的把控始终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段日子他总是不明原因的昏昏欲睡,睡醒之后精神也完全不见好转,说是来雪原帮忙,事实上每天都只能在屋子里发呆。
这具身体果然是因为滥用凝时之术而产生了不可逆转的恶果,这幅年轻的容颜之下,自己应该已经是个垂垂老者了吧?
萧奕白无声叹气,为了能让自己冷静下来,只能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全部抛下,他看着岑歌想了想这几天的情况,没话找话的问道:“帝都运送过来的那批试体怎么样了?”
“早就安置妥当了。”岑歌淡淡接话,提起这些东西也难免脸色有些阴沉,叹道,“一起五千多个吧,我检查过,个个都是怪物,现在靠安魂丸控制着,等金线之术布置完毕就一起丢进去当生魂祭品。”
他说话的时候很平静,内心却在剧烈的翻涌起恶心,厌恶的抿抿嘴,接道:“难怪陛下掌权之后也不敢贸然对高成川的余党赶尽杀绝,这么多怪物要是失控跑出去,难办啊。”
萧奕白笑了笑,好像并不在意,接道:“最后关头能派上点用场,也算是为飞垣做出贡献了吧。”
“哼,谁想要这种贡献。”岑歌翻着白眼瞪向他,想骂,又憋了回去,转移话题说道,“前两天赤晴联系过我,说是你弟弟他们在墟海遭遇了偷袭,蛟龙族的特殊通道‘赦生道’被意外打开,他们掉了进去下落不明,龙吟在外面守了几天,但乱流太凶险,她只能先撤退,眼下已经和赤晴会合了,她怎么说也是墟海的人,到处跑只会添乱,陛下就让他们先去大湮城找大漠侯,也好掩人耳目。”
萧奕白一瞬抬眼,想起从睡梦中惊醒那一刻的心如刀锥,也没心思关心其他人,倒吸一口寒气:“那我弟弟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没人知道他们掉到哪里去了,据说赦生道连接着其它的流岛,多半是早就不在飞垣了。”岑歌摇摇头,见他脸上除了担心还有些木讷,整个人精神都不太对头,连忙安慰道,“你不是一贯不关心他的行踪嘛?放心吧,那家伙命大的很,不会有事的。”
萧奕白只能低头笑了笑掩饰情绪,叨叨起来:“也不是不关心他的事,只是问了他也不会说,毕竟名义上他还是我上司,问多了不合适。”
“也就只能是名义上了。”岑歌没好气的笑骂着,踢了他一脚,“你在风魔这些年,没少给他惹麻烦吧?说是上司,阳奉阴违的事干的还少了?”
“行了,别挖苦我了。”萧奕白也是摆手,想挪一下椅子更靠近一点火炉,他微微一动,腰上突兀的一阵剧痛,让他倒抽一口冷气,散架一样重新倒了回去。
岑歌好笑的看着他,嘲讽道:“怎么了?你这天天在屋里闲着也能闪到腰?多大年纪了啊,腰腿这么差。”
萧奕白真的莫名扶了下自己的腰,奇怪的是这突然涌来的疼不像是不小心闪着腰,倒更像是被一柄利剑砍断身体。
岑歌摇头晃脑的站起来,乐呵呵的道:“谁让你天天喜欢坐着睡觉,又不是没有床,快起来走走多活动活动吧,外头风大,你就在屋里头转转。”
萧奕白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只是下意识拉着岑歌真的站起来走了走,他疑惑的揉着腰,那种疼痛若隐若现,若即若离,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转了几圈之后,身体真的轻松了不少,萧奕白长长舒了口气,正好转到窗边觉得有些闷,又抬手将窗子推开了一条缝。
这下子狂风夹着硕大的雪珠从缝隙里利刃一样割过,岑歌被吹的一哆嗦,蹙眉骂道:“关上,冷死了。”
话音未落,一抹火焰游走而至,原本还笑呵呵开着玩笑的两人同时一惊,立刻将窗子推到最大焦急的望出去。
火焰在雪原上如飞舞的蝴蝶,最后在木屋前的空地上凝聚成型,许久未曾现身的炽天凤凰展开羽翼,它的火焰中包裹着一个模糊的人影,在踏入雪地的刹那,脚下的冰雪无声融化,连带着附近的天气也如春风拂面,温暖起来。
“凤姬大人!”两人异口同声的低呼,立刻冲出木屋,凤姬笑看着两人,抬手打了个招呼,又瞄了一眼脸色不佳的萧奕白,连忙道,“进屋吧,我可不想一回来就要先出手救人。”
萧奕白尴尬的咧咧嘴,炽天凤凰像以前一样成为她手中的长剑,也让小小的木屋不再严寒刺骨,凤姬直接拖了一张椅子坐下,见他跟过来,下意识的扶了一下腰才坐下,这微妙的动作让她心中一动,叹道:“都说血浓于水,我原本还不信这些东西,现在看来,虽然邪乎,倒也是真的。”
萧奕白听出了背后的玄机,心头又是一阵剧烈的不安,本能坐直身体的时候腰上又是一疼,让他龇牙吸了口寒气,凤姬连忙让他坐好别乱动,一只手抬起搭在自己心口,顿时有一团明晃晃的火光从心中飘出。
这团火焰极为特殊,在它出现之后,整个屋子里都变得闷热非常,也让萧奕白原本还因寒冷止不住哆嗦的身体很快出了一身热汗。
“这是……火种?”岑歌也感觉到了这团火蕴含着无穷无尽的生命之力,让破败的木屋忽然有种枯木逢春的生机。
凤姬点点头,若有所思的凝视着手心上这团火种,解释道:“这是浮世屿皇鸟特殊的火种,相互之间也有微弱的感知,你弟弟似乎是被什么人刺了一剑,伤口是从腰部贯体而过,云潇很着急,也许是太过紧张,这种情绪的波动才被我一并知晓,不过更具体的东西我就不太清楚了,他现在在昆仑山,也不知道什么人有这么大本事,在他的师门让他受这么重的伤。”
“昆仑山?”萧奕白脸色唰的惨白,蓦然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吃惊的表情就那么显露无疑,弟弟是什么样的身手他最是明白,能令他受如此重伤,要么是极其恐怖的对手,要么就是意料之外的人,一瞬间有些失措,萧奕白恍恍惚惚的想起这一下午自己做的迷梦,下意识的捏了捏肩膀——有些奇怪的酸疼,似乎是在梦中背着弟弟走了一路,应该是小时候在骑射课上受伤,弟弟摔断了腿,被他强行拽着背回了家。
萧奕白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有太多的话想问,但张嘴呢喃了好半天,只是轻轻的问道:“他……怎么样了?”
凤姬摇头:“不知道,云潇并不在他身边,我是通过剑灵上分魂大法的力量才意外得知的,如果你很担心他,我可以带你去昆仑山。”
萧奕白一惊,几乎说不出话来,默默低下头,凤姬看着他,也不催促:“我这次特意从浮世屿回来,其实也是为了中心阵眼的事情,但是在此之前,我不介意花一点时间,先让你能安心下来。”
萧奕白在抬头的刹那,凤姬已经收回火种,那道光芒收敛之后,虽然余温尚存,却还是让他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颤,他的双手本是平放在膝盖上,现在居然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去昆仑?他从来没有离开过飞垣,即使也从各种书籍中听闻过一海之隔的大陆风情,但他并没有对异国他乡有多少好奇,只有昆仑,只有那个教育、培养了弟弟的昆仑山,是他心头唯一向往过的地方。
岑歌脸色也变了变,昆仑山,那也是这么多年他一直向往的地方,那个笑颜如花的师父,就是昆仑山的女剑仙,但他只是稍稍沉默了片刻,就立刻压下了心头想一起跟去的冲动,冷静的笑了笑,推了一把萧奕白,对凤姬劝道:“赶紧把这家伙带走,反正他留在雪原除了睡觉也帮不上忙,眼下还有些事情要忙,我总不能天天盯着他,您还是把他带走吧。”
凤姬摆摆手,在等他的决定,但萧奕白揉着手心,似乎在等着另一个人的决定。
终于,他舒了一口气,露出欣慰的笑,对着凤姬点点头,低道:“多谢,那就麻烦您了。”
:孪生
炽天凤凰载着两人来到昆仑境内的时候,云顶之巅层层叠叠的法阵正好映照着朝霞反射出五光十色的夺目光泽,萧奕白忍不住抬袖遮了一下视线,然后才心之所向的朝着光的方向望了过去,虽然距离还很遥远,但那样巍峨的大雪峰比魑魅之山还要广阔无数倍,寒风刺骨中夹杂着令人神清气爽的昆山净气,让他这样自幼钻研术法的人由心的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
但是继续往前飞行了一会,他的面容就迟疑着凝重起来,环绕在身侧的云雾是寡淡清冷的,不知为何隐隐透出暗色,似乎是被什么邪肆之物浸染侵蚀过。
凤姬也是随手撩拨,她掌心的火焰对魔气有本能的排斥,在拨动白云之时果不其然的是烧起细细的火花,萧奕白一惊,脱口:“昆仑山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魔气?”
“不奇怪,这股魔气和最近袭击浮世屿的力量如出一辙,多半也是那伙蛟龙捣的鬼。”凤姬并不意外,凝视着远方的昆仑法阵,又道,“昆仑山自古神力深厚,确实是会吸引很多魑魅魍魉流连其中,但是云顶之巅清气环绕,事实上也是它们敬而远之的东西,如今胆敢这般放肆的在外围伺机而动,实际是因为蛟龙族从远古魔神、破军煞星之上汲取了力量,这才首当其中,迫不及待想拿昆仑山试手吧。”
“试手?”萧奕白似乎听出了什么更深层次的东西,拖着下腮沉思道,“您的意思是……他们只是要试一试新获得的力量究竟如何?”
“呵呵,毕竟他们煞费苦心夺得的魔神之力,也没有完全破坏浮世屿外围的屏障呢,很有挫败感吧。”凤姬摆摆手,笑意里带着几分嘲讽,但目光还是严厉而谨慎的,“云潇已经连续杀了两只修行高深的大黑蛟,墟海的侵略之举屡次遭遇挫折,想来也是如丧家之犬,军心涣散了,要是能趁机偷了昆仑山,岂不是能振奋人心?毕竟昆仑对云潇而言,应该是远比陌生的浮世屿要重要吧。”
萧奕白尴尬的咧咧嘴,摇头:“这是想釜底抽薪?可要真的偷了昆仑山,他们岂不是更加得罪了千夜和云潇?本来就已经对他们动了杀心,这不是火上浇油,自寻死路?”
“你不会还想跟一群疯子分析利弊讲道理吧?”凤姬咳嗽了两声,眉头一皱,“怎么可能还有和解的余地?从他们杀害叶小姐和三郡主的那一刻开始就不可能和解了,你弟弟肯松口放过墟海的平民都已经是手下留情了,至于我妹妹……她要真的失控大开杀戒,我保证墟海连一只水母都不会留下。”
萧奕白啧啧舌没有接话,凤姬沉默了片刻,闪烁的双眸中隐有无法言喻的担心,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指着远方说道:“正好上天界的蚩王也隐居在昆仑山,我想借此机会拜访一下,云潇身上掺杂的黑龙之血太不稳定了,在她彻底被那条心魔蛊惑之前,我必须想办法做出应对。”
“上天界……”萧奕白微吸了一口寒气,蹙眉,“上天界可信吗?”
“不可信。”凤姬笑了笑,感觉自己说话也是前后矛盾,抓了抓脑袋叹道,“但是没办法了,至少澈皇对那滴混进去的龙血束手无策,所以就算是不可信的敌人,我也有亲自拜访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