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六(1 / 2)
之六
到了学校,一个人行走在人群中,但来来往往的同学中即便有熟悉的面孔,也不曾露出半点诧异的眼神。
白哉还以为他们或许会幸灾乐祸地议论自己「终于被拋弃了」呢。
无所谓。
换了鞋,去到教室,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
身边的座位是空的。
白哉视线微凝。
然后若无其事般移开了。
不会后悔。
不需要留恋。
虚假的东西,就该早早拋开。
任何人,任何事情的束缚,都不想要。
很快晨读结束,上课了,班导的课习惯点个名,但直到点名结束,都没有点到黑崎一护这个名字。
是因为他找班导办理了退学了吗?
这么快?
白哉感觉到一丝异样。
同样的,同伴的同学也没有一个对于他的缺席议论上哪怕一句。
月岛在远处投来的敌意的视线和下课时的阴阳怪气,也让白哉感到了强烈的违和——明明银城的脸还青肿着,他却没有表现出被教训后的恼羞成怒,反而是从前那种得意的,居高临下的态度。
一切都太平静了。
所有人,对黑崎一护的消失都表现得太漠然了。
这……不对劲。
白哉在放课的时候转身问后桌,「你看到黑崎了吗?」
「什么黑崎?」
后桌小心地看了一眼月岛的方向,确认月岛一伙已经迫不及待奔出了教室才回答,「我们班没有人姓黑崎啊。」
「他不是坐这里……」
白哉指了指自己身侧的空位。
「这个座位不是一直空着的吗?」
后桌看着白哉,露出了「你有神经病吧」的惊恐,三两下收拾了东西拽着书包跑了。
一直空着?
所以,在同学,班导的心中,他……不曾存在过?
只有自己记得?
白哉说不出自己胸口瀰漫的滋味。
在放出狠话,说不想再见到他之后,他就消失了,还消失得……这么彻底。
妖怪果然是有点门道的。
他坐在位置上怔了半响,终于告诉自己,这就是自己想要的,恢復到了他不曾出现时的状况,不是很好吗?
至于自己……为什么不也忘了呢?
不过也好。
忘了的话,他再次出现,再次欺骗怎么办?
这么说服着自己,白哉背起书包,离开了学校。
之后的日子一成不变。
除了身边再没有那个嘰嘰喳喳吵着要小鱼乾的人。
饭盒不会再有人交换,也不会再有特意为自己做的辣菜。
打工结束后也不会有人陪着一起走过夜色下的那段路。
春天终于到了。
早樱在料峭的春风中绽开了轻盈娇嫩的蕊瓣,迎着风,颤颤巍巍,洒落春色。
花瓣那白中带着一丝极浅的,婴儿肌肤般的粉嫩的色彩,映着浅而湿润的蓝天,是让人不敢触碰的美好。
燕子飞快掠过天空,留下透明的痕跡。
要是那个傢伙在,一定会说,多好看啊,白哉,周末我们做了饭糰去公园赏樱吧?
白哉用力摇摇头。
他往常不在意这些季候的变化。
是那个傢伙出现后才……
现在也不需要去注意了。
但沉闷的,一天跟人说话不超过十句的日子持续间,他开始有了不肯承认的动摇。
最初的愤怒很真实。
被欺骗被操控的抗拒极为激烈。
但时日久了,他总是不经意地看到身边的空位,眼前就浮现出那人明亮的毫无阴霾的笑顏,耳边幻觉般响气他活泼的热闹的各种话语,白哉终于品味出了一份深深的寂寞。
樱花凋零时,草木渐深时,天空落下细雨时,都会更深的在胸口扎根的,寂寞。
那些陪伴是真实的。
他的笑容和欢喜是真实的。
或许隐瞒了很多事情,但……
但也不是那么的不可原谅。
他没有做过会伤害自己的事情,小心翼翼地隐瞒着,不过是怕自己不能接受。
随即白哉告诉自己,那个人要的不是友情,他要的是爱情,而你并不喜欢同性,所以,决裂是迟早的事,留恋也只是一时的软弱,毫无意义。
况且,放了那么狠的话把他逼走,他不会回来了。
拥有能够让所有人失忆的本领,他是活了千年的妖怪,内心自有不可侵犯的骄傲,说了不会再出现,就确实不会再出现了……吧?
烦恼的事情也有。
失去了关于黑崎一护的记忆,月岛又恢復了那人出现之前的嚣张,经常蹦躂到白哉面前惹他厌烦。
白哉认真想了很久。
自己之前的放任和消极应对,其实是错的。
如果将月岛当做敌人,就该认真应对,教训到他不敢再来噁心人为止。
如果是顾念着姑父,那么眼看着姑父的儿子这般不像话而继续隐瞒,做法也是大错特错。
白哉找了个时间,跟姑父好好的谈了一次。
说了月岛对往昔风光的留恋,对现状的不满,对自己的迁怒,跟银城一伙横行校园,威胁同学对自己进行孤立和诬陷。
姑父非常恼怒,叹息之后他拍了拍白哉的肩膀,「抱歉,白哉,一直以来让你受委屈了。」
白哉摇摇头,「我只是不希望您唯一的儿子继续这样,让您将来伤心。」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掰正他的。」
不久,在月岛激烈但无效的反对中,他转学了。
被姑父送进了一个封闭的,军事化训练的和尚学校,据说那里校规极严,每天都要长跑训练,生活一切都需要自理,不能用手机,不能随意出学校,大少爷进去想必得哭爹喊娘好一阵子。
空气清爽了。
银城一伙失落了好些天,倒也没来找白哉的麻烦,就继续他们打架抽烟逃课收保护费的日常了,白哉猜测或许是受到了姑父的警告。
校园清净正常多了,不再受到威胁,同学中也有一些人肯跟白哉讲话,虽然关係淡淡,但总算不是那种冰冷的背隔绝在外的氛围了。
看,不需要什么拯救,自己也能把事情处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