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2 / 2)
一开始他就觉得这个老人家的言谈举止和陈家其他人有些许微妙的不同。
比起社会底层卖苦力的人群,更像顾临奚在大学里接触过的那群退休了还带着老花镜颤巍巍写文章的老教授。
再看老人床底下厚厚堆的一沓有关宋代历史的书就大概知道了点原委。
但这种事情其实没什么好问的。
谁还没有年轻壮志满怀时,又有谁无壮士暮年之痛。
曹操那篇《龟虽寿》之所以流传千古除了气势如虹外,更多不也是人们对自己终将面临终点的恐惧和祈愿。
问出来,无非是知道一个人青年时可能学富五车,选了自己热爱却不赚钱的专业,但靠着祖辈日子原本还不愁吃喝,直到生了个不学无术的儿子。
见顾临奚不说话,陈老爷子可能觉得他没听懂,就绕开了这个话题,就着老海市多说了几句。
聊着聊着,他们说到了照相。
陈老爷子说当时应该多拍点照片,那时候很多老洋房现在都拆了,没拍下来留念挺可惜的。
顾临奚随口说:“是啊,不过重要的家庭照片在就够了。这张照片是您儿子拍的吗?”
“不是啊,路人拍的。你看看,拍得太急了,小默他妈眼睛都闭着。”老爷子像是很久没和人能聊上几句了,又闲扯了几句才回去继续炒菜。
看来,死者陈大强对于家庭生活的参与度极低。一个没什么正经事的无业游民,却连儿子生日全家出游都不到场。
厨房里还有排骨汤炖着。陈老爷子招呼顾临奚和孙子先吃饭。自己拖了张椅子坐在厨房和客厅之间,能一边看着火一边休息会。
老人的目光漫无目的地在这狭小的房子里盘桓,最后落在了桌子上方的遗照上。
“他小时候其实不是这样的。”陈老爷子忽然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这是他第一次正面提及儿子的死。如果看之前的反应,恐怕知道的是死了个儿子,不知道的以为死了个不认识的流浪猫狗。
这是一个很好的话头,主动问下去一定能得到很多信息。
但是顾临奚没有开口,他的视线静静垂落在手边鲜红欲滴的苹果上。
这狭小的房子只剩下老人缓慢粗重的喘息声和炉子上火苗的声响。
陈默忽然重重地踢了下椅子,然后把自己关进了厕所里。
老人没管他,出神地看着火苗,自己开口了:“他小时候和小默很像,也是黑胖黑胖的。读书不好。我教他那些东西都看不进去。”
“但是我想,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自己小时候不也没有按照爹妈的意思选个能赚钱的工作吗?他身体好,是个男娃娃,怎么着出去卖力气也能活下去。”